牛头山的匪患还没兴盛起来,就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峰哥他们很是落寞,因为对手太怂了,山寨也太窘迫了,简直不好意思下手抓捕。
据说,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十几个半大小子住的还是山洞,山洞里也没有金银财宝,烂七八糟的偷来的货物随意丢放着,唯一像样的东西就是粮食,在王大当家睡觉儿的洞窟里藏着,足足有百十袋,看管的眼珠子似的。
“倒算是过日子的性子。”胡半仙儿看到传说中的“王大当家”,如是点评。
他们没有做山大王的经验,又从来没想过拦路劫财,所以缩在牛头山上时连个基本的警戒人员都没安排,峰哥这群人遮遮掩掩摸上山去,发现遮掩的毫无意义,没人关注这个。
一窝儿堵的跟开玩笑似的,有一个漏网去林子里如厕的小子,回山洞以后发现没人了,竟然大呼小叫的在后面追赶大部队,追上了以后被捆住双手还挺高兴的,因为最起码没丢下他一个人。
简直侮辱军卒们的智商与武功!
峰哥捶胸顿足表示:“以后千万别在外面提这次剿匪的事儿,不长脸,还丢份儿。”
丢份儿不丢份儿的吧,林夫人笑笑就过了,看到这十几个毛头小子,内心犯堵还是有的。
他们是目前还没犯下大案子,也没有人命在身,可是如果不及时制止,以后呢?谁知道能闯出多大的祸事来?
她心里堵着一口气,干脆不休息,在朦胧的夜色里还赶了一段路,任由十几个小子蚂蚱似的栓在一条绳子上跟着车队小跑。
停下来的时候,星光满天,篝火燃起,驱散寒意。
林夫人盘腿坐在篝火旁边,火光映照的半张脸一片亮红,半明半暗,徒增几分诡异。
声音也是不可捉摸的:“给你们半个时辰,考虑好自己的去处,方案有三个,一送衙门;二去军队;三被转卖做下人。考虑好了以后,不能再更改。”
王大当家在蚂蚱队伍里寂然无声,也没人把他单独挑出来整治。
应三儿小心翼翼的靠过来催促:“咱们都去边关投军吧,跟着夫人找秦将军,比关进衙门的大牢里可强!”
应三儿目前是个“叛徒”的身份,小伙伴们不搭理他也算正常,但是他的建议还是靠谱儿的,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投军,重新做人,比进牢房蹲大狱和做下人确实强上不少。
就是投军打仗的话,会有生命危险……
林夫人没再关注蚂蚱队伍的动静,但是春花关注应三儿,时不时的嘀咕上一句“被推出去了”,或者是“挤进去了,这小子没个志气”……
没志气的应三儿死缠烂打的本领不错,不到半个时辰,竟然鼻青脸肿的跑了来,一脸的兴奋说:“夫人,俺们都跟着您去边关!”
这话一说,同样围着篝火的“笑脸郎中”招手:“应三儿,过来,给师傅磕个头。”
孰料傻小子却后退几步,忙不迭的摆手说:“笑爷,俺笨,您别教俺了,俺们大当家最灵精,您收大当家……”。
早就说这是个实诚孩子,脑子里缺好几根筋。
刚刚恐怕就是大当家亲自动手或者指使动脚的,应三儿的脸上才又多了点颜色。
王大当家第一次当众耍威风,蚂蚱队伍里一声清斥:“三儿,磕头拜师,赶紧的!”
这是彻底原谅了应三儿的叛变行为吧?蚂蚱队伍里又多出几道声音:“三儿你听大当家的话,咱们以后还是兄弟。”
虽然把路走歪了,把人没做好,但是讲义气这点儿,还算可以入眼。
应三儿跪倒在地,连磕几个响头,春花机灵,端了一杯茶递过去,这仪式就算完整了,敬茶叩头,礼成。
大圣王朝的规矩,师父等同于父母的地位,应三儿接替了胡半仙儿的任务,随时侍奉在“笑脸郎中”身边。
林葱儿这时候才单独叫了王大当家来说话。
“你也坐下吧。”她指指篝火边儿。
所谓促膝长谈,大概就是这么个状态。
少年不扭捏,学着林葱儿的姿势盘腿坐地,只是双臂依旧在身后反剪着,峰哥他们不放心,怕出安全问题嘛。
这是个不怎么合格的山寨大当家,首先体质上就弱爆了,比应三儿还瘦,豆芽菜似的,脸色也病怏怏的,真看不出来人家还有占山为王的气概。
五官嘛,跟只有两面之缘的王老大人,似乎有一点点儿仿佛,然而又没有太明确的标志,总不能说“眼睛都小”就要攀亲戚吧?
少年身上唯一令人不可小觑的,是气势。
即便他藏在蚂蚱群里,即便他把脸埋在黑暗里不出声儿,你都无法彻底无视他。
或者,这不叫气势,而应该被称作“叛逆的苗头”。
他沉默,你却能读出他的不甘心。
“我听应三儿讲过你的身世。”林葱儿往火里丢了一根枯木,慢悠悠说道,“你要是还想认祖归宗,我帮你写封书信送去京里王大人府上,或者派个人送你亲自去也行。”
只是结果到底如何,这浑小子的身份到底能不能被王老大人与亲眷们接受,林葱儿可打不了包票。
新丢进火中的枯木骤然爆响,腾起一阵烟雾,然后烈烈燃烧。
“谢过夫人好意,不用麻烦了。”王大当家仰起脸来,眼神注视着烈烈的火光,嘴角勾出一抹苦笑说,“做不做王家的子孙,有什么意义?”
有什么意义?即便千难万苦的终于跻身进王家庶子群里,没有任何依仗的穷小子,下人生的下贱子,能捞得到什么好儿?
爹娘都是为这个身份丢的性命,难道自己还要对身份寄予厚望?
林葱儿忽然有些激动,再丢一根枯木进去,拍拍手说:“你也甭怕,有我在呢!王老头再是做了大官,也甭想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大不了我带你回京城!”
最恨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了,冲到金銮殿上指着王老头的鼻子大骂上一场才能解了心头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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