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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回京

又一年春,正是桃花盛开之际,京城徐家喜事将近,请老太太回京主持大局,老太太推辞不得,令丫鬟与婆子收拾好东西,启程回京。

赶了足足一个月的路,到京城时桃花已经谢了。

*

京郊官道上,三辆青帏马车前后并排行驶而来,大约是并不着急赶路,又或是顾忌着马车里的人,马车走得并不快,连灰尘都未带起多少。

这时,走在中间的马车里忽然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来,那手将帘子掀开一角,四下一看,随即又将帘子放下了。

这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伺候在徐老太太身侧的霜降。

“老太太,咱们离京城还有半日的路程呢,这会子天也快黑了,”霜降说道,“前头就是未名寺,咱们今晚在那里将就一夜,明儿再赶路吧?”

她说话时一直观察着徐老太太,见她微微蹙眉,就知是赶了这么久的路,腰不舒服了。

霜降正要去拿靠枕给老太太垫一垫时,坐在另一侧的徐宁已经先她一步将靠枕垫在了老太太腰后。

徐老太太没说什么,往后轻轻靠在枕上,又在徐宁手背上轻轻拍了一拍,才吩咐霜降道:“也好……打发个腿脚快的小厮,先过去打点打点,叫他替我多捐些香油钱,别失了礼数。”

霜降一一记下,叫停车夫后,又下了马车去寻小厮,将徐老太太的话交代了下去,片刻后再回来时,同徐宁一道伺候老太太喝了水,又歇了一歇,方才重新启程,往未名寺赶去。所幸离得不远,他们在天黑前到了地方。

徐老太太不肯失礼,带了徐宁先与住持寒暄过,方才回安排好的禅房里吃斋饭、歇息。

之后祖孙二人又说了会话,徐宁方与霜降白露服侍老太太歇下,等她自己回到另外的禅房时,已是一个时辰后了。

陈妈妈打了水来,正要同叨叨一道服侍徐宁歇下时,外头就传来一阵喧哗,吵吵嚷嚷的,听着不像什么正经人。

徐宁心口一紧,忙打发了叨叨出去打听情况。

片刻后,叨叨脸色惨白地跑进禅房来,慌得话也说不清楚:“不、不好了……外头、外头好多人……”

“人?什么人?”徐宁忙问,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叨叨哆嗦着唇,紧张道:“不、不认识……婢子一个也不认识……他们蒙着脸,拿着刀,说要找什么人……刚才、刚才奴婢看见他们杀了一个小师父……住持师父也伤了……”

说到这里,她已经快哭了:“姑娘,怎么办呀……我们、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

外头的声音又杂又乱,似乎还夹着些哭声。

陈妈妈听了,又是焦急又是担心:“姑娘,咱们到老太太那里躲躲吧……”

徐宁死死拧着眉,神色带着些犹豫和挣扎:“他们要杀人,躲到祖母那里又有何用?何况……”

话还未说完,禅房门忽地被人敲响了!

叨叨浑身一激灵,人都要吓没了,还不忘将徐宁护在身后。

“三姑娘?”好在外头响起的是霜降的声音,“老太太让您到她那里去。”

听见是熟人,陈妈妈连忙去将屋门打开,正要同霜降说话,就听徐宁道:“陈妈妈,你带着叨叨到祖母那边去,别让她被吓着。那些人是有目的,不会到禅房这边来,所以这边是安全的!”

陈妈妈心里咯噔一声,回头就见徐宁拿了幕篱戴在了头上:“姑娘!”

徐宁并不理会她,知道走门口出不去,干脆推开了一侧的窗户,径直翻了出去,一时全无大家小姐的仪态。

叨叨、霜降和陈妈妈都惊呆了!

徐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知道他们要找的是谁,不会有事的……我很快就回来,叫祖母别担心!”

陈妈妈三人连忙追出去要将人拦回来,可外头黑漆漆的,哪里还有徐宁的影子……

未名寺后山是一大片竹林,月光被挡在竹林外,林间一片漆黑的,光线显得十分奢侈。徐宁东一脚西一脚的胡乱踩,几次踩中青苔,堪堪滑到时,又勉强站稳。

她知道这样跑出来多少有些冒险,连疼她的祖母也放在了一旁不管,内心虽很挣扎,但又放心不下,总要去看看,确定没事了才放得下心来。

也不知摸黑走了多久,大约是一刻钟,又或是更久,徐宁停下来喘了口气——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渐渐的又能看清些东西。

她眯着眼一扫,果然在熟悉的位置看见一个黑黢黢的影子。

徐宁没有迟疑,立马往影子跑了去!

才靠近,她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几乎要将她湮没。

徐宁不敢耽搁,连忙在那影子跟前蹲下来——虽然看不大清楚,但她还是从轮廓间认了出来,这不知死活的影子就是她上一世无意间救过一次的、宁国公府的小公爷裴衍,上一世徐宁死前最后的底牌。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时候的裴衍,已经是吏部尚书了。

既是如此,她想着救一次是救,救两次也是救,倘或将来再有什么难处,让他再还一次恩情,大约也是不错的。

拿定主意,徐宁便将方才顺手自行囊里拿来的药翻出来,一股脑的全洒在裴衍的伤口上,生怕他一命呜呼,死在了这里。

以至于她动作就重了一些,根本没发现将晕未晕的人被活活疼醒了过来。

只裴衍伤得太重,身上实在没什么力气,又神志不清,夜色还浓,他根本就不曾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只模模糊糊的瞧见一道纤瘦的影子。

上了药,徐宁确定裴衍一时半刻不会死,能撑到他的人来找他之后,便起身要走……但在她起身时,忽觉衣袖被轻轻拉扯了一下,她以为是叫枯枝烂叶缠住了,低头一瞧才发现缠住她衣袖的不是枯枝烂叶,而是裴衍的手。

徐宁心里一惊,忙凑近了去查看,又见他闭着眼,并未醒来的迹象,她这才又松了口气。

裴衍生性多疑,伤成这样出现在这里定是卷入了什么麻烦里,徐宁不想被怀疑,也不想卷入麻烦。

但她转念一想,若是就这样走了,又怕裴衍醒后并不知道是谁救的他,到时候她找谁还情去?

徐宁思索片刻,又在袖中摸索了一回,最终只摸出一块手帕来。

夜色之下,看不出手帕的颜色来,隐隐能辨别出手帕上绣着一株兰花,还有一行小字。

徐宁稍作犹豫,就将手帕丢在了昏死的裴衍手边——她担心裴衍还没发现就被风吹走了,还刻意让他用手压着。

确定没有遗漏之后,徐宁不在耽搁,匆匆走了。

快到寺里时,她又看见好几个人提着灯笼往竹林这边来了。

徐宁连忙往暗处一躲,细细观察了片刻,确定那是来搭救裴衍的人之后,这才放心回去。

这边她才回禅房外,就让守在那里的霜降给请到了徐老太太屋里去。

前院的事情虽解决了,但老太太一直未睡,披着衣裳坐在榻上,手里转着一串红玛瑙珠子,油灯忽明忽暗,也看不清她脸上是个什么神情,让人一阵不安。

徐宁忐忑上得前去,规规矩矩的请了安:“祖母……”

老太太闻声,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好一会儿才问道:“做什么去了?”徐家老太太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她活到这个岁数,经历太多,把事情看得太透,心里想什么也不会在脸上露出半分来。

饶是与她朝夕相处五年的徐宁,此刻也分辨不出,自家祖母眼下究竟有没有动怒。

徐宁沉默片刻,知道隐瞒对自己不利,便如实道:“救人。”

老太太听了,脸上神色未变,只重新闭了眼,语气平缓地问道:“救谁?”

徐宁咬了咬牙:“祖母恕罪,宁儿不能说……”

话音未落,徐老太太忽地睁眼,“啪”一声就将手中的红玛瑙玉串拍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