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来旁的不行,但天生护短,话没听完,就直接带人踹翻了林有志几人的桌子。
“老子整日里游手好闲,斗鸡遛狗,老子还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刘书来越想就越恼,“去去去,老三你去找户人家弄点好物件来,老子就不信他不出来了!”
三个柳林镇有名的纨绔凑一起琢磨着报复林有志的事儿,而院子里跟林大冲抓挠了一番,此时又累又难堪的章氏,也不敢再大声哭哭啼啼。
她现在是唯恐家里的事儿还没清,又招惹了外头几个惹不得的富贵少爷。
“你到底怎么招惹下那人的啊,难不成你不知道我跟你奶奶的盘算?本来只要把宝茹那丫头送到刘家,你去学堂跟下场科考的开销也就有了着落。如今,你怎的就把人得罪了?”章氏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自家儿子,可一想到这是自个后半辈子当官家老太太的指望,她就舍不得再责备。
“我不过是说了堂姐几句不是,哪里知道他会如此不依不饶。”就算林有志好几日不在家,可一回来就感到家里不同寻常的气氛,所以这会儿他娘问起来,他自然就避重就轻了。
刘氏看着自家孙子狼狈的模样,十分心疼的拉了他到身边,责备的看着章氏道:“你怎么当娘的,孩子遭了罪,你咋地一点不心疼?”
“娘,我这不是......”章氏刚想开口,就被刘氏不耐烦的皱眉打断了。
“不是什么不是,说来说去,这灾还不是你招来的?当初,可是你去赶集时候,跟人搭上话说宝茹那丫头能给刘家当媳妇的。要不然有志能跟那种混子扯上干系?”刘氏眯了眯有些浑浊的三角眼,“刘家少爷是什么玩意儿,整日里也不干个正经事,配跟我大孙子说话的?”
今儿跟老二一家扯皮到现在,她心里早就憋着气了,如今又见自家孙子因着林宝茹受了气,那心里更是不舒坦了。
可外头的刘书来几人她惹不起,老二家几个人又不在跟前,她也只能跟章氏撒撒气了。
章氏见刘氏插着腰神情不善的挡在自个跟前,心里有些有苦说不出。素日里,她为着压二房一头,没少跟婆婆念叨儿子的好,没想到这会儿她这当娘的,连说儿子都说不得了。
不过她心里憋闷归憋闷,这种时候,还是得指着公婆拿个主意的。再者说,她也不敢当着林大冲的面顶撞婆婆,否则怕林大冲更会铁了心的要休她。
刘氏瞧着章氏不言语了,这才冷着脸啐了一口道:“小浪蹄子真是老林家的灾星!”
她的话还没骂咧完,一旁蹲在院子门槛边上吧嗒着烟袋锅的林老汉,就啪.啪的把烟袋锅子重重敲在了脚边的门槛上。
他听着外头的响动,再看看眼前一家子人,皱着眉没好气的说道:“行了,灾星灾星的,那宝茹丫头长这么大,可没少给你们洗衣干活,平日里更是本本分分的伺候一大家子,哪里给老林家招灾了?倒是你们,今儿把老'二一家赶走,明儿盘算着把老'二闺女送人......”
林老汉的话还没说完,就戳中了刘氏的肺管子,她恨恨的说道:“怎么不是灾星了?当初老幺没了,她娘就怀了她,那还不是她投胎带来的灾?”
林老汉看着还在絮絮叨叨骂着的婆娘,张张嘴想说什么,可最终也没说出口。他跟刘氏过了一辈子,自然知道这婆娘的心病,也清楚她瞧不上宝茹那丫头的缘由。
如今刘书来因着那丫头寻上门来找晦气,她肯定是要迁怒的。甚至,连带着老幺那份怒意,也得落在宝茹头上。
他心里疲惫不堪的说道:“行了,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林大冲也站在一旁,看看自家儿子,再看看爹娘,忽然开口道:“爹,现在该怎么办?”
依着他,这事儿就该自家儿子自个去解决,无非是让人骂几句,再不济挨几拳头。可他也知道,只要有他娘刘氏跟他婆娘章氏在,自家儿子肯定都会被护的严严实实的。莫说挨外人的揍了,便是村里有人说几句难听话,她们就得跟人拼命。
“怎么办,能怎么办!在咱们桃溪村,难不成还怕他不成?”刘氏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了院子里的板凳上。
章氏见自家婆婆开了口,赶忙凑上去说道:“娘说的是,再说了,这事儿说到底也是宝茹招下的,刚爹还说她本本分分的呢,这眨眼就惹了外面的男人那么护着!娘,我可不信平白无故的,就光是换了婚书,刘家少爷就那么看重她。”
这话说的让人想入非非,但却让林有志松了一口气,左右只要火不烧到他身上就好。想了想,他抬手揉了揉自个的额头,说道:“奶奶,娘,我那会儿被那群疯子追打了一番,这会儿脑袋疼的厉害,先回屋歇一会了。”
刘氏一听自家.宝贝孙子受了伤,当即站起来左右查看起来,纵然没在他脑门上发现伤痕,可还是小心摸了摸,又忧心忡忡的说道:“可别伤了脑子,你赶紧回去躺会,一会儿我让你娘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那模样作态,可是当真忘了前不久,她才下了狠手把林宝茹额头打破了,更忘了就算那般时候,她也只惦记着奉养银子跟聘礼的事儿。
没等愁眉苦脸的一家人拿定个好主意,忽然一阵恶臭从门外传来,接着就是阵阵嬉笑跟叫骂声......
“林家的小鳖孙,再不滚出来,老子可就不单单是用恭桶浇这破门的了!”素来嗓门大的陈嵘,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在脸一边扇动着,“还是读书人呢,怎的就这么没担当!是爷们的,出来跟老子说清楚,哪个身上有......”
没等他嚷嚷完呢,后脑勺就被砸了一下。本来兴致勃勃吆喝的陈嵘,被突如其来的暗器砸的嗷的一声,待到气势汹汹的回头,才发现刘书来正毫不在意的扒拉着桌子上的果盘子。
“你吆喝就吆喝,别扯上旁人。”刘书来把骰子丢进果盘子里,还有不耐烦的说道,“告诉他,再不出来,老子就去他私塾里泼这玩意儿了!”
陈嵘有些懵,心里不断吐槽,他一直在吆喝啊,不正吆喝到林鳖孙惹自家来哥的事儿上么。怎的,来哥不让说啊。
他挠了挠头,心道不让说就不让说吧,可旁的......
他眼珠子一咕噜,一边指挥着伙计继续泼恭桶里的秽物,一边喊道:“你出来说清楚,到底是哪个姑娘身上香了,是春香楼的夏儿还是秋月楼的苹儿?”
“你要是不出来说清楚,老子也就要去你们书院堵你了!”
其实他们这群人,整日赌钱玩乐,不思进取,一天天的没个正经事,只会为非作歹。所以,陈嵘想来想去,也寻不到旁的吆喝林鳖孙的由头了。
这会儿他刚喊了话要羞臊一番林鳖孙,后头张勋盛就笑的前仰后合起来。
“老三太损了,就林鳖孙那模样的,怕是连春香楼的门槛都进不去。”
春香楼,柳林镇最热闹的花街柳巷的头名红楼,里面的姑娘一个赛一个的俊俏,便是打杂的丫鬟都是才艺双全的。自然地,那等消金窟也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
随着臭味弥散,林家院子里又是一阵人仰马翻。章氏的二儿子林有成嫌弃的捂着鼻子钻回了屋里,小儿子林有才抱着章氏的腿也哭闹起来。
她的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养的金贵。尤其是有刘氏护着,平日里吃穿用都比旁人家孩子强一些,加上二房总替她们做活,所以到了农忙时候,三儿子都当个宝似得不下地。
如今,被人堵在门前骂,他们是又嫌丢人,又觉得受了大委屈。
刘氏眼看着自家小孙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疼的直嘟囔,最后更是把人抱在怀里心肝心尖子的哄了半天。
院子里没人再说话,林老汉也不抽烟袋锅子了,他只觉得活了一辈子,就没像今儿这么窝囊过,但也没像今儿这么痛快过。不是他不爱惜脸面,实在是,这么多年被折腾的,已经爱惜不起来了。
而林大冲则仅仅攥着拳头,一张脸黑的跟锅底似得,想要跟人去拼命,却没那个能耐。
最后,章氏听着外头越骂越难听,忍不住呜呜假哭起来,又惹得小儿子林有才在刘氏怀里嚷着要娘。
刘氏心里烦躁,又哄了几句林有才,才把人塞进了章氏怀里。她自个则脸色难看的说道:“哭哭哭,要你有啥用,关键时候一点护不住儿子!”
她刚骂了章氏一句,就听得院子里哐当一声,待到几个人定神看过去,才发现那是舀过粪汤子的葫芦瓢。
那瓢带着污.秽打外头丢进来,星星点点的臭味瞬间就散开了,使得刘氏心里的火蹭蹭就冒了起来。一张老脸,本来还只是阴沉,这会儿就更是难看的彻底了。
她听着章氏假模假样的哭闹声,加上小孙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声儿,心里愤恨的紧。
“行了,别哭了,老娘还不信治不住一个黄毛小子了。”刘氏冲着章氏瞪了一眼,“等会儿让有成去找里正来,再喊几个年轻的后生。再怎么说,以后他也得叫我一声奶奶!”
章氏听自家婆婆开口拿了主意,眼前一亮,心道这事儿算是有人顶了,自家儿子也用不着受罪了。指不定,这么闹腾一场,二房想分家的心思也就没了,自家男人也就不再计较了。
所以,她赶忙应了声,扯开嗓子把林有成喊了出来。
只要能把事儿圆过去,能把聘金拿到手,再把那挡了儿子前途的灾星送走,就算被婆婆骂咧几句又有什么关系?
可到现在,章氏都不明白,她婆婆就算厉害,也只是在村里撒泼罢了,真碰上混不吝了,人还得嫌弃这老太婆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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