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王氏虽然尴尬,可也都不软不硬的把话顶了回去。
但凡别人含沙射影的说她不孝顺,她就能按着闺女之前交的那般,夸对方孝顺恭顺,只是那话却是反着说的。
若是有人瞧不得她们好,提起刘书来那桩子事儿,还意有所指的斜眼瞧自家闺女,她更是能不咸不淡的祝那人家儿女寻个“好人家”,若是受了气可不敢牵上旁人去撑腰。
王氏以前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可经历了一些事后,她再不想总让闺女帮着出头了。
自然的,等走到没人的路段,林宝茹就忍不住笑着夸起她来,“娘,厉害啊,你那些个话,可比我说千百句都厉害。”
哪怕没吵起来,可也够那些人心里膈应了。这要是她自个说的,绝会可能有这样的效果。
王氏也听得出闺女话里的调侃,不由嗔怪道:“瞧你说的,敢情娘以前就是个面捏的人儿呗!”
林宝茹歪头故意想了想,煞有介事的摇头说道:“娘那是面捏的人儿啊,鲁大娘可是说,娘压根就是个面团。”
说着说着,这娘俩就一同笑了起来。
王氏伸手拍了她一巴掌,假意不高兴道:“你个臭丫头,这就知道笑话娘了啊!”
林宝茹也知道,不再唯唯诺诺,遇上事儿也能绷着脸怼人的王氏,现在心里肯定是又欢喜又别扭的,所以她也乐得说些讨喜的话哄王氏。
娘俩说闲闲的说着话,就到了里正家门口。
如今镇上开集了,不少有门路的汉子也都出去做工了。所以家里的婆娘跟老娘,就又开始三五成群的寻着地方唠嗑。
这不,里正家大门口的空地儿上,就坐着几个婆子说闲话呢。
几个人瞧见王氏跟林宝茹过来,少不了打听几句话。等听得俩人是道谢的,也就点着头赞许了几句。
有眼尖的瞧见林宝茹篮子里的物件,就笑着感慨起来,“宝茹娘,你也算熬出头了。这要是放在以前,甭说你拿了物件送人了,便是吃尽自家孩子的肚子里,怕是都得让你婆婆骂咧好几日呢......”
王氏跟林宝茹还没答话呢,边上一个佝偻着身子,满嘴豁牙子的婆子就搭腔了,“不过我说句不好听的,那到底是你公婆,如今日子过得不顺遂,你们多少也得顾念着些情谊。”
这话说的有些不中听,不过倒也是事实。
说话的是本村的王顺奶奶,她倒不是故意刁难王氏,只是她一辈子就是受着婆婆磋磨过日子的。可甭管当时公婆怎么磋磨她嫌弃她,她都把婆家上下伺候的妥妥帖帖,给公婆养老送终,到最后哪怕她男人也不待见她了,她还是想法设法的拢着婆家的心。
大抵是想法不一样,加上如今她把婆家那些人熬没了,外人也多会因着她过去的恭顺称赞她几句。所以,她碰上王氏,就忍不住念叨几句老话儿了。
边上马婶子怕王氏跟林宝茹面皮薄心里难受,就跟着说道:“什么情谊不情谊的,但凡真有情谊,至于把宝茹一家赶到牲口棚里么?”她说着,就忍不住瞄了一眼那奶奶,摇着头说道,“顺子奶奶,可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好福气的。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宝茹一家住的地方,有啥说道么?”
“你要是能说的林家老俩顾念的情谊,去那地方住上急宿,甭说是你说要宝茹娘孝顺了,就是咱也得那么唠叨几句呢。”
余下几个搓麻绳儿的妇人也跟着搭起腔来,她们几个年纪算不上大,家里也都有媳妇孙子孙女的,可没见谁会有林刘氏那恶婆婆的做派。
虽说这年头,都讲究十年媳妇熬成婆,可真过起日子来,有几个会死命的欺负儿媳妇的?但凡活得明白的,都知道,她们这一辈子,指望的是谁,活得是个什么0。
要是当婆婆的一门心思的欺负着儿媳妇,那在街面儿上,如何让儿子儿媳的立起腰杆来?
所以甭说把人欺负的不敢吭声了,就算有媳妇本身就是性子弱的,她们当婆婆的也该拉一把。让儿媳妇在村里立起个儿来,省的被外人贬皮笑话。
“提那些个事儿干嘛,瞧瞧林家老宅那些个糟心事儿,但凡是个脑子清亮的,都不乐的跟那边扯上关系。还不够丢人的呢!”
边上的大娘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啊,咱们村上下几百户人家,只要脑子没坏的,都瞧着呢。”
不得不说,但凡善待着媳妇的家里,最瞧不上的就是刘氏那番做派的人。
何况现在是当着王氏跟林宝茹的面了,她们也乐得帮衬几句,卖个好。
自然除了这几个三观极正的婆娘,凑到一块说着老林家那些个话头子跟唾弃刘氏以外。
在村里汉子眼里,更没脊梁骨的就是林老汉的,竟然能纵着家里的婆娘把好端端的家搞得一团糟。这要是放在他们家,就算不休了,也要打的她再不敢作妖。
在里正家门口,王氏娘俩耽搁了片刻,随后同人解释了几句,就进了院儿里。
这会儿琴嫂子刚哄着孩子睡着,一听到林宝茹的声音,就笑着迎了出来。
自然,正收拾着小孙子刚用过的碗筷的里正媳妇,也跟着笑着把人招呼进了屋里。
里正这会儿在家没出去呢,听王氏说过来有些事儿,干脆也不往外走了。他让大儿媳给俩人倒了热水,就招呼了人坐下。
既然来了,自然就要先说正事了。王氏也不含糊,小心从篮子里拿出包好的铜板,递过去说道:“里正,这是这个月的五百文钱。”
“也是宝茹机灵,前些时候碰上个饭馆里的掌柜子要柴禾,宝茹多说了几句,就把这送柴的活计给揽了下来。加上她琢磨的那些个香皂豆也挣了个钱,凑了凑刚好凑够了这个月的庄户钱。”王氏一边说着,就叹息起来,“唉,也亏得有宝茹,不然我这会儿怕是还得为着庄户钱抓瞎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打心眼里这么觉得。
里正撩起眼皮看了俩人一眼,点点头赞同道:“现在看来,当初你们分出来是对的。倒是我那时候想多了,总觉得你们若分出去,孤儿寡母的一家子,怕是连年都过不了。”
却没想到,今日不同往日,这家人竟生生活出了个模样来。反倒是老宅那边,离了二房几口子人,把不少人羡慕的好日子过成了一锅粥。
林宝茹在一旁笑着搭腔道:“里正叔那时候也是为着我们好,便是到了什么时候,我都记得里正叔说的咱村没有苛待孤儿寡母的话!”
这话也算是个里正长脸了,其实当时,里正也是恼火着的,只是见刘氏闹腾的太厉害,才说没苛待寡妇的习俗。如今再从林宝茹嘴里说出来,倒是好听了许多。
里正神情跟着轻松了一些,又说了几句旁的,就把铜板接了过去。因着这事儿是过了族里的,且庄户地契也改作了林满仓的名字,所以林宝茹倒是没有纠结字据不字据的事儿。
桃溪村同她以前待过的职场不同,这里的人更有血有肉,也更在意名声跟威望。如里正这样家里几代人管着村里大小事务,又能得了几百人信服的人,品行肯定是没得说的。便是他并非多公正,至少也不会昧良心。
说完了正事儿,林宝茹就同琴嫂子在边上念叨起了闲话,她脑子活泛,说话又中听,没一会儿就哄得琴嫂子跟里正媳妇开怀笑起来。
这厢说了一阵子话,王氏跟林宝茹才寻了由头说家里活儿没干完,要先回去了。
“里正,前些时候去办了文书,我也没来好生谢你。今儿得了空,就想着来一趟。”王氏说着,就接了闺女手里的篮子放到炕桌上。她面上还带着些为难情,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家里也没旁的能拿出手的物件,就是昨儿赶集才买的一把干豆角跟一小块肥肉,你们也别嫌弃。”
里正虽然说不上是个两袖清风的人,可说到底也是个心善的。他是眼瞧着林家二房日子如何艰难的,这会儿自然不会收东西,“你们有心就行了,东西可不敢留,拿回去给孩子们添个菜。”顿了顿,他又扭头看了一眼自家媳妇,叮嘱道,“咱家不是晒了不少萝卜干跟山药干么,一会儿你给宝茹娘装上一些,让她们回去熬个甜饭。”
里正媳妇也不是个小气的,左右那些个东西,多半也是别人家送来的。她家不缺粮食跟菜,所以吃的也少。
这会儿听了自家男人的话,二话不说就去张罗了一小篮子。
如此一来,倒说不清今儿到底是谁送谁物件了。
不过这样倒显得两家关系也亲近了些,就算是出了门,王氏跟林宝茹也笑着同人说,里正家婶子心善,瞧着她们娘几个可怜,竟给了许多东西。
后来这话又传进了里正媳妇跟琴嫂子耳朵里,让几人也颇为高兴。但凡在村里行走的,谁还不爱听别人在外头给传个好话啊?
于是里正媳妇一家,越发觉得王氏跟林宝茹会来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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