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叔,你可不能翻脸不认帐,当初明明是......”
孙掌柜见他还要攀咬过去的事儿,不由冷笑道:“你要还这么攀扯,那就没意思了。我们东家也放了话,这钱你要是还上还好,要是还不上,当心丢了前程事小,断了胳膊折了腿事儿才是大呢!”
林有志被这么明晃晃的一恐吓,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一双腿几乎要软到跪在地上了。
他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顾不上心里懊恼,只管惶恐的摇着头说道:“孙叔,孙叔,你宽限些时候,我一定想办法凑钱......”
如今已经是春日了,再过一个季,他就能参加秋试了。要是这个时候断胳膊断腿,或是闹出他仗着读书人的名儿去柜台上赊账想昧人家的物件,那对他这个准备下场的人来说,就跟灾难似得了。
林有志越想越害怕,这会儿也端不起清高劲儿了,只能着急的求着人。
倒是孙掌柜的见他不知所措的模样,貌似心软道:“我瞧着你这样,心里也怪不得劲的。”顿了顿,他才叹口气,招呼着心惊胆战的林有志入座,而后说道,“这事儿也不是不能回转,东家虽然恼了你时常拿柜台上的物件,可若你能帮着东家解决一桩麻烦事儿,那东家许会一高兴就免了你欠的钱。”
原本林有志就不算个有心眼的人,这会儿被一吓唬,早就没了主意。毕竟他心里清楚,自个从顺来杂货铺拿的,可不光是几张宣纸。那些个笔墨纸砚,还有吃食用度,可都是极好的。要是真算起来,少说也得十大几两银子。
就这,还不算那些琐碎的物件......
眼下他听孙掌柜话里露了余地,赶忙目露希冀的看过去,“孙叔,你得帮我一把。毕竟我也不是故意白拿柜上的东西的,也是当初您说,让我随便去的......”
孙掌柜的见他到了现在,还想赖账,心里不由的更加鄙夷了。虽说自个是给他挖了个坑,可若不是他贪心不足,又怎会掉进陷阱里?
也是奇了怪了,明明都是林家的人,怎的那个心思奇巧的林宝茹那么精明能干,眼前这个看似鲜亮的读书人林有志却这么怂呢?
这要是换成林家二房的人,怕自个都没法得手。就算侥幸得了手,估计也唬不住二房那个能主事儿的闺女。
林有志哪能感觉不到孙掌柜视线里的鄙夷呢?可现在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解决眼前的难事儿,解决了孙掌柜手里的那些把柄,就是再低声下气一些,他也能做到。
其实林有志哪里是本性清高啊,说到底,他也只是在那些个不知内情的人面前强撑脸面罢了。对于自个招惹不起的,他的尾巴可是仅仅夹着呢。
孙掌柜的见林有志服软了,也不吊着他,提点道:“这些日子东家一直想跟你堂姐做生意,可你堂姐也是个不上道的,不仅不乐意跟东家合伙,转头还寻了刘家建作坊......”
林有志听到这,赶忙说道:“这个不难,等我回去了好生劝说一下堂姐,让她给东家一个交代。”
现在的他,哪里还想得起自家跟二房早就撕破脸了啊。他一心想着,只要能躲过这一劫去,余下的事儿再说。
实在不行,他就去寻奶奶哭上一场,总不能因着堂姐所谓的狗屁买卖,把他的前程给断了啊。
孙掌柜脸色却依旧不悦,摇头说道:“交代倒是不用,只是你要是能给东家寻摸出你堂姐做皂块的方子来,那才是解决了东家的难题呢。”
“这......”林有志一听这个,不由有些作难了。要是真把方子套出来给了别人,那可就是断了婶子一家的财路了,到时候他怕是也落不下好。
孙掌柜见他面露迟疑,接着说道:“你要是真能办到,指不定东家一高兴,还能赏你个十几二十两的银子。到时候,你是在镇上买房置业,还是想继续读书考试,都不用再愁了!”
“而且你手里有了那么些个银子,往后就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了。吃香的喝辣的,日子不要太好哦......等银子快花完了,你也考上了功名,到时候十里八乡的富足人家还不巴巴的凑上来讨好你,给你送财帛?”
不得不说,当初一眼看中林有志,想着从林有志这下手套出林宝茹皂块配方的孙掌柜,给人洗脑的功力还是一流的。这一句句话,全然都戳到了林有志的内心深处。
一直到林有志回到学堂的时候,他还觉得浑身无力呢。甚至在后晌,看到孙掌柜的让伙计送来的许多书本跟笔墨的时候,他还有些缓不过劲儿来。
他苦大仇深对看着被同窗称赞的那些个东西,心里又慌张又害怕。别人不知道,只当他是脸面大,竟然能让顺来杂货铺的人惦记着上门送物件,甚至那些伙计对他都毕恭毕敬的,说话也十分和气。
可只有林有志自个清楚,这些可都算着银子呢。
那边每送来一次物件,他的欠债就会多上一些。更甚至,这东西完全就已经是孙掌柜的强买强卖了。
但是他敢说吗?敢反抗吗?
他不敢,所以只能忍着受着,最后灰溜溜的回村去琢磨套皂块方子的事儿。
另一边,林有成再度把银子输了个精光。这一次,他的话就没那么好使了,赌场的打手们虎视眈眈的押着他,非要同他一道回家去要银子。
那些打手们本来就不是好说话的,一个个本来就是无赖混混出身,又惯是欺软怕硬的爱打砸抢夺的。这会儿到了林家老宅,看着乱七八糟的屋子,还有炕上半死不活的老头子跟只会哭天抢地的刘氏,早就怒的不行了。
一群人把屋里砸了个稀巴烂,猪圈里的猪崽子还有几只下蛋的母鸡,全被抢走了。就连正房里的几枚鸡蛋,还有些个能看得过眼的衣裳棉被,都被人尽数抱走了。
也是章氏一大早就寻了个由头不知跑哪去躲懒了,不然指不定还得被逼着回娘家寻银子。
不过就算这样,那些个催账的无赖还是围着林家老宅骂骂咧咧闹腾了许久。临走的时候,为首的无赖还撂下话,限着林家三天内准备好余下的钱,不然就要收了这房子了。
在后山忙着开地的林大冲得了信后,匆忙跑回家,只是那些无赖此时早已不见了踪影。反倒是家里一片狼藉,而自家老爹已经躺在炕上,脸色青灰的开始喘不上气儿了。
老林家兵荒马乱的,一直到将近一个时辰以后,才有个赤脚大夫上门了。
不过那赤脚大夫瞧了林老汉的模样,再诊了脉,直接摇着头说拴住了,怕是往后只能躺炕上动弹不得了。
林有成一看自个戳了大祸,再不敢多留,趁着他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收拾了几样东西逃走了。
他心里清楚的很,自个要是不跑,等他爹回过神儿来,肯定会把他打个半死。现在他害的老头子瘫了,怕是他奶奶也不能再容他了。
更何况三天以后,家里要是拿不出钱,他们肯定会把他推出去挡账。到时候,落到那些打手无赖手里,他怕是也活不了的。
想到这些,林有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撬了他娘从章家带回来的小匣子,把里面值钱的不值钱的席卷一空。
心怀鬼胎的林有志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家依旧是杂乱不堪的。院子里的水桶被砸的七零八碎的,泔水桶也倒着流了满院子臭气熏天的泔水,还有灶房里被杂乱丢弃跟摔碎的碗筷......
更让他感到惊心的,是正房里传出的阵阵嚎啕大哭。
也不知怎的,他忽然感到头晕目眩,六神无主的想到,莫不是顺来杂货铺的东家为着讨债,竟然让人寻到他家打砸了一番吧。
他越想,就越魂不附体。
只是事儿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正屋走去。他觉得就算自个做错了事儿,可到底也是林家最得意的孙子,还担负着一家人的光宗耀祖的希望,所以他觉得爷爷奶奶跟爹娘无论如何也不会不管他的。
再说了,实在不行了,他求着奶奶去婶子家,跟堂姐要个什么劳子的方子。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儿,既能解决了他的难事儿,又能给家里带来笔丰厚的收入,这事儿不亏。
反正堂姐以后也是要嫁出去的,留着那些方子,难不成要便宜了婆家去?
大不了以后他发达了,好生报答一下婶子一家就是了。
他不停地给自个做着心里建设,终于鼓足勇气进了正屋的门槛。
也是进了门,他才听他娘哭啼着说清楚家里的事儿。
当听说惹了祸让人寻上门来的是自家二弟的时候,林有志莫名的松了一口气。随后,他赶忙耐着性子宽慰起一家人来。
现在的刘氏完全没了主心骨,儿子根本不是个能拿主意的人,她是指望不上。
章氏又只会一味的嚎着命苦,甚至字字句句埋怨林大冲窝囊没本事,还连带着数着自个受的委屈。那模样,压根就不跟老林家一条心。
可能拿得出主意的老头子,这会儿嘴歪岩斜的躺在炕上,别提说话了,便是拉屎撒.尿都全无知觉了。
所以刘氏这会儿瞧见自家大孙子,就跟看到了救星似得。
“有志有志,你读书多,你说咱们现在可怎么办啊!”刘氏刚张口,就忍不住又是一阵呼天抢地声泪俱下的咒骂跟埋怨。
她实在没想到,自个真心相待,还嘱托了许多的孙子,竟然能坏成这样。家里的日子都这般境地了,他还能哄骗了她手里的银子,去嫖赌,如今还牵扯上了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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