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这话,刚刚还议论着的人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大家伙被林宝茹的一番话,呛的不知道该怎么再开口。
这话说的难听,可仔细想想好像也有些道理。
不过林宝茹却不给大家反应的时间,她缓了口气,看着刘氏叹口气无奈道:“奶奶要是为了爷爷,哪里需要这么豁出脸面来闹腾?但凡您捎个信来,我们一家怎么可能不管!可您来了,一张口就要三十两银子......”说到这,她就惨笑起来,“当初您把我卖给刘家,满打满算也不过只卖了八两银子吧!”
“难不成您觉得,我们娘几个短短几个月的工夫,就能挣出比我卖身钱还多的银子?”
刘氏被她一连串的话弄得有些发蒙。
不过林宝茹也没打算让她开口,反而侧头看向林有志,声音愈发冷冽的说道:“大堂弟是读圣贤书的人,耍起心眼来,可比咱们庄稼人厉害的多。”
“你要真有心跟着大伯去做工挣钱,又何必在人前话里带话的说上一番?难道当初,你去读书,也征求过大家伙儿的意思?”林宝茹讥笑道,“你左一句用不着我家,右一句自个担着,那现在怎的不把奶奶劝回去?难不成,还巴巴等着我家给三十两的银子呢?”
“且不说你有什么用心,我就奇了怪了,奶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这么些日子,她打哪听说有人要花几十两买我的方子?”林宝茹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自打刘氏被修理了一番,前头又惹了那么多笑话,如今已经很少有人家乐意跟她凑一块串门了。
也是林老汉警告过了,所以她也很少出门,就算出门多半也会被人背地里念叨一番。
“甭说奶奶能跟镇上的富裕人家攀扯关系了,便是咱们村的叔伯大娘怕是都没多唠过几次嗑吧!那奶奶说的那些个事儿,到底是谁同她说的?”
林有志被她一声声的质问弄得有些慌神,支吾了半天才说:“这......这我哪里知道?”
周围的人见状,哪还能猜不出里面的事儿?就算还有些想不明白的,看着林宝茹那番强忍着不哭的模样,也有些同情起来。
不过是个半大的闺女,先被奶奶跟大伯娘哄骗着应了刘家纨绔的亲事,后头又遇上分家的糟心事儿,可是怪不容易的。
尤其是他们瞧见后头抱着小山正瑟瑟发抖,偷偷抹眼泪的采荷的时候,心里更觉得这家人可怜了。
也就有人,心里多少有些懊悔刚刚自个说的那些话了,那话说着好听可想一想还真有些强人所难。
当然,有同情林宝茹娘几个的,就也有认为千说万说,林宝茹娘几个不该冷着心绝情的不顾念老宅那边的。
毕竟,无论什么时候,后辈都不该忤逆家里的老人。
......
而这场面,在里正跟林大冲前后脚到了以后,更是达到了顶峰。
林大冲来了后,没说话眼眶先红了。他歉意的看了王氏跟林宝茹一眼,半晌才说道:“二弟妹,就当那银子是我借的,以后我挣钱慢慢还......”
相较于林家其他人,林大冲在大家伙儿眼里都是个老实憨厚的人。而且不少人可还记得,当初林大冲还往二房这送过扇子骨的,那可不是个小气的。
如今他张了这个嘴,那刘氏跟林有志说的话肯定是真的了。
原本还黑着脸,一脸怒意的里正,听了大家伙儿讲清楚来龙去脉,又听林大冲说林老汉当真是瘫了,不禁有些为难。
他算是村里见过世面的,自然知道林家闺女手里的方子是何等重要。可以说,刘家的作坊,还有往后村里的许多进项,都得靠着那方子。
可他就是再顾念村里,也没法眼睁睁瞧着林老汉被困死!
尤其是林大冲说起,为着林老汉的病,他们借了放私钱的,如今那些讨债的三日后要收房子后,里正的脑袋更是大了一圈。
他又是恼怒,又是着急的瞪了林大冲一眼,“你是嫌命长了还是怎的?怎么就能借那些人的银钱!”
林大冲被呵斥了,一脸懊恼的蹲在了地上。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最后竟然抱着头呜咽起来,听得人心酸的厉害。
有了这么一出事儿,大家伙儿就都看向了王氏跟林宝茹。
就连里正都无奈的说道:“宝茹娘,你看这事儿......也不是让你们全出,只是眼下得先想着法子帮着你公爹跟老大一家过了这个坎。毕竟,那银子也不是他们家自个贪了,是为着你公爹才借下的......”
林宝茹心里憋屈,她瞧不清自个那个看似厚道的大伯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不过依着她对刘氏跟章氏的了解,若她爷爷当真早早就病了靠耗银子续命,那她们先想到的绝不可能是出去借钱,肯定是借着爷爷生病的由头来闹上一番。
可现在却是前头一直风平浪静,只是闹出大房老二吃喝嫖赌欠了钱的丑事儿,后头不过一个月,大房就空口白牙说为了老汉惹上了放钱的。
这事儿,说破了天,林宝茹都是不信的。
但相比于她们跟刘氏几个,大家伙儿对林大冲的印象实在太好了,所以他走投无路甚至是带着绝望的说出的那几句话,根本没人会质疑。
如今里正都开口了,若是林宝茹跟王氏再不应下,怕是往后她们在村里当真就难立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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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在书院里听多了别人背地里嚼林有志的那些闲话的刘书文,这会儿也因着用饭回了家。
他回家后,想起自家大哥跟林有志好像有什么过节,于是就同自家大哥说过几句。自然,关于林有成去书院门口叫嚣,还有顺来杂货铺巴巴的给林有志送些上好的笔墨纸砚的事儿,也被他绘声绘色的说了一边。
那些个事儿,听得刘书来啧啧称奇。
也是他现在闲的厉害,竟莫名其妙的让刘达去打听了一番。等刘达把事儿打听仔细了,回来说的时候,他可是惊讶了半天。
我的乖乖,刘书来是真没想到,林有志脸皮竟然那样厚,家里都一团糟了,他竟然还有心情在学堂上充脸面。也亏得自个现在被夫子拒之门外了,不然肯定要在学堂上,当着夫子跟众人的面儿拔了那林鳖孙的脸皮。
到时候,也让夫子瞧瞧,他喜欢的满嘴圣人训的学生,可不比自个这离经叛道的朽木强到哪去呢。
还没等他把林有志那瓜吃完呢,就听到镇上四海赌坊的人上门来寻他。
刘书来摸了摸下巴,仔细想了想,四海赌坊算不上入流的场子,所以他根本没去过。这会儿四海的人上门来,能有什么事儿呢?
往日里赌坊里来要债的也不是没有,所以门口的家丁也见怪不怪了。这会儿得了自家少爷的吩咐,家丁就直接把四海赌坊的管事儿领去了院子里。
这么一问,刘书来就知道了,敢情林鳖孙的二弟二鳖孙,打着他的旗号欠了赌场的债啊。
“刘少爷,您看......”
刘书来斜了那管事儿的一眼,面色不悦道:“他欠债,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难道你不知道,我同他家有过节!”
管事儿的一听这话,心里不由暗暗叫苦,赶忙赔着笑脸说道:“刘少爷莫恼,赶明儿我就让人去打折他的一条腿。也当是给您出气......”
刘书来翻了个白眼,嫌弃道:“可别,我可是规规矩矩的人,从来不打打杀杀的。”顿了顿,他眼珠子一咕噜,颇有意味的说道,“听说你们场子里的牌是不错的,下回我跟陈老三一块去玩几把。”
这话一出,四海赌坊的掌柜子就满脸堆笑的应承起来。等到离开刘家后,那管事儿才冷了脸,恶狠狠的说道:“狗娘养的,老子混了十几年了,竟然被林家个毛小子哄骗了,这事儿不算完!”
不过他转念想着,自个也算因祸得福了,得了刘家少爷的应许,以后必然会有一批舍得散钱的纨绔去四海玩。到时候,他们光是抽成,就能挣下不少。
刘书来这几日也是闲的快长毛了,也不知怎的,自打上次送了金簪以后,他的心里就一直是七上八下的。一会儿担心林宝茹想多了,一会儿又怕她把自个当登徒子。
所以这好些日子了,他喝酒玩骰子,都提不起劲儿来。
刘夫人瞧着自家大儿子心不在焉好几天了,她心里算了一下,好像就是上回同桃溪村回来以后,自家儿子就跟改了性子似得。
想到这,她不由得感到有些欣慰,看来孩子开窍当时真好事儿......
不过作为一个体贴的娘亲,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在家犯相思病。正好,前些时候,宝茹丫头赶集时候寻了酒楼掌柜子捎信,说想找几样香料跟一些珍珠粉。
这些东西,对于有香料铺子跟胭脂水粉铺子的刘夫人来说,本就是唾手可得的。
所以这会儿,她让刘管家去把东西装好后,就去寻了刘书来,让他赶紧的送去桃溪村,切莫要误了生意上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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