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的,章氏就睡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她伸手一抹,身边冰冷一片,就跟她心里的感觉一样哇凉......
老宅这边几个人各怀心思的情形,二房那却却依旧是安安稳稳。甚至,因着昨儿个讨债的到林家老宅叫嚣的那些个事儿,刘书来暴揍刘氏跟林有志的事情,都没成了大家伙议论的焦点。
相比于昨儿有人指责王氏跟林宝茹一家有些忘本的情形,现在大家伙可几乎是一边倒的安慰着她们娘几个。
就是那些个没亲眼瞧见热闹的人,听了林家那些个事儿,都觉得林大冲跟刘氏娘俩当真是坏了心肠的,竟然这般坑害失了男人的王氏一家。
也亏得老二家娘几个心善厚道,都被人逼到门口了,竟还想着请大夫给林老汉看病呢。
不说旁的,就只说这些个事儿,那当家做主的林老汉不知道,谁信啊!
况且后来刘氏听说满仓要出钱,当着一屋子人那般作态,明摆着她就是贪图银钱的。这样跟林老汉过了一辈子的婆娘都不心疼自家老汉,平白要被分出去的媳妇一家出钱出人的管着,这事儿放到哪家说,都是没道理的。
一时间,桃溪村到处都是议论林家造孽的。
有人说林老汉可怜,干了一辈子,最后竟落个这样的下场。
也有人说那是老林家自找的,天天把有出息的读书人挂嘴边上,不过是个泥腿子出身,偏生要养的跟个少爷似得,他不坏了良心谁坏。
至于吃喝嫖赌的林有成,更是彻底成了大家伙不屑的对象。但凡家里有子女的,多半都会说道几句,要是他们敢做那种丢人事,就别怪当爹娘的往死里打了......
不说桃溪村,就是附近一些村里,如今都会议论几句道听途说的话。那些传言越传越远,到最后可不就到了离谱的地步?
往后几日里,但凡有桃溪村的人去赶集,都不敢跟人说自个是桃溪村的人。但凡一露这个信儿,那边上攀扯着说闲话的人,可就凑上来打听起桃溪村嫖赌的后生,还有那个装大爷的读书郎来。
许是为了看热闹,还有外村人借着串门子来瞧热闹呢。
不过她们前头去林家老宅那看了丑事儿,后头就咋舌林家二房那作坊跟买卖的事儿。
也亏得林宝茹跟刘家的生意是谈妥了的,所以里正往外传起来毫无压力。但凡一些心思清亮的听说了,都会感慨一句桃溪村运气真好,若是以后作坊运作起来,那银子还不得滚着过去?
这样下来,桃溪村也算是扳回了一局。
当然,里正跟村里的大辈们多庆幸林家二房娘娘几个会办事,就会多恼怒老宅那群人不着调。
这也就是看在林老汉模样太惨的份上,大家伙才没提除姓的事儿,不然那一家子怕也逃不开丢了祖宗姓氏的下场。
接下来几日,老宅里是愁云密布,他们一边应付着上门讨债的人,还得一边受着村里人的白眼。
尤其是每回林满仓上门时候,那些跟着来搭手抬林老汉的人,少不了会说些难听的。
刚开始的时候,刘氏还会瞪着眼抄起炕上的物件摔倒一番,甚至会指着林满仓的鼻子骂咧几句白眼狼。
可次数多了,不等林满仓被砸呢,就有人先拦下了刘氏。当然,就算刘氏不高兴,神情难看,也没人会搭理她了。
林大冲一开始是羞红了脸,袖子底下的拳头紧紧攥着,却半句话都不能反驳。他如今算是体会到了让人把脸踩在脚底下的感觉,可偏生大家字字句句说的都在理......
倒是林有志,被人指指点点了两回,就受不住只能借着专心读圣贤书考功名的由头,整日躲在屋里不出来。
只是每每拿起书来,他都看不进去,一会儿想起自个往日里的得意来。一会儿又念起自个现在声名狼藉,让人嘲笑的境地。
以至于最后一向满嘴仁义的林有志,不断咒骂起二房灾星扫把星来。
就好像家里的这些个糟心事,真就如他娘跟他奶奶当初念叨的那样,是二房的煞星招惹来的似得。
甚至吃饭时候,他看着清汤寡水的饭菜,都会嘀咕几句,若不是二房不懂事儿非要闹分家,家里何至于过的这般清贫?
他不敢怨恨刘书来拦了他的好盘算,只能嘟囔着满脸厌恶的说自家二婶跟林宝茹忘恩负义。而整日里生着闷气的刘氏,自然也是这样想的。
这话落在林大冲耳朵里,只让他觉得刺耳却无奈。
外人许是不知道,可他却是十分清楚,每每伺候老爹的时候,林有志都会嫌恶的躲开。就连章氏,也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到后来甚至干脆搬着凳子坐门口再不靠前了。
至于那些个脏衣裳脏被褥,更指望不上冷了心只是耗日子的章氏拆洗收拾了。
半个月后,林老汉的情况稍稍稳定了些,虽然还是动弹不得,可总归不会口水乱流了。若是伺候的人缓着些,他甚至还能吞咽些汤水。
只可惜,慢慢变好的林老汉,如今在老林家几乎成了累赘。就连标榜着孝顺的林大冲,都觉得伺候起他来有些吃不消。
就跟别说同床共枕的刘氏,还有章氏了。
没挨过半个月呢,刘氏就从正屋搬去了林有成的房间。自然,她也开始抠唆起林满仓给林老汉买的一些养身子的补药来。
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林老汉如今算是亲身体会到了。可每每王氏娘几个过来看他,或是满仓带他去针灸时候询问他如何,他都没脸抱怨一句。
就自家当初对她们做下的那些个事儿,一桩桩一件件,一想起来就让林老汉觉得羞愧。说实话,他是真没脸再拖累二房一家子了。
他原以为自个这么耗着,也不碍事。可又过了几日,他才发现自个想的太简单了。不说家里头饭菜怎样,就是让自家婆娘跟老大媳妇熬的药,也时常是有一顿没一顿的,甚至有时候到手的汤药都是一股子糊味。
直到入了润四月的一日,刘氏提起二房那边都开始上梁的事儿来。也不知怎的,说着说着,被一家人指望着能光宗耀祖的孙子就说起林老汉的病来。
“奶奶,爷爷这样孙子看的难受,所以想跟您商量一下,能不能把爷爷送去二婶家养着。”林有志动着小心思,试探的说道。
他一说完,就有些心虚的撇了一眼炕上,“我不是嫌弃爷爷,实在是咱家如今的光景怕是不利于爷爷修养。倒是二婶家,吃的用的都好,也能让爷爷跟着享享福。”
他说的冠冕堂皇,就好似自个当真是为林老汉打算一般。
林大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忍不住呵斥道:“你瞎盘算什么,把你爷爷送去你二婶家,你是还嫌村里人戳咱们脊梁骨戳的轻了啊!”
林有志见他爹有些恼了,赶忙摆手说道:“爹,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爷爷跟着二婶许是更好。”
“二婶跟堂姐惯是会照顾人的,爷爷在她们跟前,难道不比您跟奶奶照顾的周到?”林有志的心思是混蛋了些,可说出口的话,却不想让人挑出刺来。他状似为难的看向自家爹瞪着眼睛不赞同的模样,叹口气说道:“如今我要安心的读书,家里事儿也插不上手。奶奶年纪大了,娘身上又不便利,只靠着爹照顾爷爷总归不是个事儿......”
这话说的还算中听,使得林大冲的神情缓和了许多。
“有志说的是,二弟妹家不能发达了就不认祖宗。往后咱家要开销的地方还大的很,用钱的地方也多,你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不能总耽搁着不挣钱。到时候你去做工,我跟娘在家里打些络子绣点物件的,哪里还能处处顾得上爹?二房人口多又有门路,照顾起来肯定妥帖。”
章氏的眼珠子都跟着咕噜起来。
她虽然没诚心在过下去,可也盘算着在赶回娘家以后,自个能落下物件。到时候,甭管是再嫁还是如何,总归能给自个留个后路。
如果林大冲出去做工挣了钱,那她总能想法要一些来。
再者,等林大冲不在家了,老头子如今作不了主,自家儿子也不是能撑事儿的,婆婆看着泼辣但自个要真狠了心跟她闹,也不怕她还能咋呼。
到那个时候,家里做主的还不是她?
想到这里,章氏这几日憋屈的心也好受了一些,她罕见的同林大冲说道:“有志说的对,咱也没坐吃山空的本事,不挣钱以后就得去喝西北风了。”
她这么一说,林大冲就跟着意动起来。不是他不实诚想躲着,实在是家里要是再没进项,日子就得彻底败了。
可是要让他撒手不管自家老爹,他心里又过意不去。
你说他心里怎样,刘氏那先就不得劲了。她啪的一下撂下筷子,冷着脸怒瞪着林大冲跟章氏,拔高了声音气势汹汹的指着林大冲跟章氏骂道:“好啊,敢情你们一家子在这盘算着呢!这么些年老娘的一片心是白瞎了,你爹还没死呢,你们就盘算着把他打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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