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大娘知道林宝茹是不计较这个的,不过自家闺女得了好名声,她当娘的心里也高兴呢。当闺女的在婆婆得了风头得个贤惠的名声,那可是能让外人高看一眼的。
加上闺女现在是双身子,那可不更让婆家人宝贝着了?
至于说闺女有喜后,就不干活儿的事儿,她是没想过。农家院里,可没几个这样的婆娘,许多人家到这个时候,可还得下地干活儿呢。
亲家心疼闺女,但凡重活脏活都不让她干,只是做做饭拾掇一下家里,已经算是庄稼户里享福的了。
现在闺女在婆家村里又扬了名号,连带着她们老两口脸上都有光彩。
林宝茹也是时间久了才知道,农家出个能做饭的闺女,竟也是值得炫耀的事儿。听说有些媳妇若是能掌大勺,帮着做席面,那娘家婆家都能跟着被人往上抬一抬。
若是幸运的,许是家里的汉子还能当村里的红白喜事儿的管事儿人来。
自然,在鲁大娘提起来的时候,她也能想通里头的道道。不过这对她而言,就是张张嘴动动手的事儿,算不得出力。
“往后咱们来往的多,大娘要是觉得我哪个菜做的好吃,只管说,我给你说说做法。”林宝茹笑着说了句,倒是没因着这事儿觉得有什么得意的。
她说的实诚,话里话外都没那鲁大娘跟马婶子当外人,光是这亲昵的态度,就让人心里暖呼呼的。
几人正说着话呢,马大叔就端着个葫芦瓢跟豁口的大海碗过来了。
大概是顾忌着王氏是守寡的媳妇,所以他没好直接进作坊的门,而是喊了几声自家婆娘。
林宝茹赶紧起身迎了出去,就瞧见马大叔正笑呵呵的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自家大哥。
“这是年个家里筛的山药面,给你们拿过一瓢来,回头让你娘做点凉粉汤吃个稀罕。”
“哦对了,你上回不是说想用什么羊奶牛奶的做啥嘛,我今儿在村里溜达的时候,正碰上村东头有家羊下小崽的,就给讨了一碗羊奶。这不,我怕坏了那会儿拾掇粉面时候,还给你冰到井里头了,这会儿凉飕飕的。”马大叔说着,就把另一只手里的大海碗也递了过去。许是担心林宝茹用这腥气的东西糟践了家里的粮食,他还特意叮嘱道,“咱村儿也就有些没奶.水的婆娘喂孩子的时候,寻些这个,寻常时候可没人拿这个做吃喝的,味道太腥了。”
这些日子,自个在二房着做工挣了不少。而自家婆娘来帮着王氏娘几个做饭收拾以后,也总能让二房关照着,连带着那些有油水的饭菜都能让她折回去一些。
次数多了,马大叔心里跟林家二房也就亲起来了。
这几天儿热了,家家户户开始熬凉粉了,可他听着自家婆娘说,二房家里没见过山药面。所以,他就趁着来寻自家婆娘回家的时候,顺带着舀了一瓢过来。
山药面在村里不算稀罕,几乎家家户户秋天收红山药的时候,都会筛不少。平日里熬个山药面粥,或者泼个鸡蛋粥,既能省钱又能饱腹。
不过林宝茹家却真没有,去年秋天收红薯的时候,她们家还没分出来。别说她们辛辛苦苦种出的红薯山药了,就是红薯蔓儿奶奶都没让她们拿一根。
后来还是采茹带着采荷去别人地里捡了许多山药蔓跟叶子,一家人凑起来腌了许多,吃了半个秋天。
至于那山药面,她们更是见都没见着半点。
林宝茹见马大叔说的实诚,赶忙笑道:“哎,我也是瞎琢磨呢。前些时候,听着镇子上一些做点心的师傅说,用这个做吃的味道好,所以就生了这个想法。难为大叔还帮我惦记着呢,要不我还真不知道去哪里寻这羊奶嘞。”
马大叔见林宝茹这么说,自然就高兴起来。谁不想自个的好被认可?虽然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可好歹也算是领情了。
他见林宝茹把东西接了过去,就接着问道:“宝茹啊,你婶子在这吗?”
林宝茹点了点头,应道:“叔,我婶儿在屋里呢。你进来坐会儿,刚好我煮了一锅绿豆汤。”
马大叔摆了摆手,神情十分高兴的说道:“我就不坐了,你柱子哥他们回来了,说是赶明儿还得走......”
林宝茹早听马婶子说过,几个儿子在外头饭馆里做活儿,整个月整个月的也回不来一次两次。这会儿人回来了,她自然不能耽搁了马婶子老俩的时间。
也就是这几句话的时候,马婶子就跟着出来了。她听到自家老汉说孩子回来了,一颗心恨不能赶紧飞回去,于是同王氏娘俩简单说了几句,就乐呵呵的跟马大叔一前一后的走了。
就连盛着粉面的瓢,俩人都没说等着拿一下。
林宝茹瞧着那山药粉面不少,不过还有许多疙瘩跟块块。她想着自个眼下也没什么事儿,所以跟王氏说了一声,就去临时做的灶房里去擀着筛起来。
当然,那半碗羊奶,也被她谨慎的冰在了水里。
只可惜家里还是缺银子,没钱置办冰鉴跟冰块,不然现在她们早就该吃上沙冰跟各种冷饮了。
眼下快晌午了,不过这个时候,家里多半还都是两顿饭。
鲁大娘也不着急回去,她拉着王氏坐下唠嗑了,说道的自然是林宝茹跟刘家的亲事。
如今事儿已经定了,她是不好再提刘家少爷的混账事儿,只能宽着心的同王氏说道些聘闺女要准备的事儿。
“这后四月都过去了,眼看着宝茹丫头出门的日子越来越近,你可得上点心准备了。”鲁大娘嫁过闺女,所以对里头的道道门儿清。“前日个你让我帮你找的木匠回信了,说过两日来打箱子柜子。不过这木料,也是有讲究的,是用枣木还是柳木椿木,你得提早想好了,也省的木匠上门以后还得再商量。”
王氏也是嫁过人的,哪里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
其实要说兆头最好的,那肯定是自个家里种出的枣木树跟椿树的枝干打陪嫁柜子了。一来,是图个吉利。二来,也是代表着娘家上下几辈儿人惦记着闺女,哪怕闺女出了门,瞧见自个的嫁妆箱子跟匣子了,心里也欢喜。
只是林家的那些果木树她指望不上,也不想指望。她以前总念着旧理儿,委屈着自家孩子们,可如今她宁可不要那些旧时候的讲究,也不愿意再招惹老宅那边。
几段木料,便是意义再有不同,那说到底也都是死物。就算她能从老宅里讨出几颗枣木树来,难道公婆跟大伯哥嫂子就能真心对自家宝茹了?
“我是想着给宝茹多打些家具,打一整套枣木的衣柜箱子,然后再用柳木打一套桌椅板凳。”顿了顿,她又说道,“还有我之前在镇上卖柴的时候,听说的富裕人家都会坐的圈椅......我想着刘家那边肯定瞧不上咱庄稼户里的物件,所以那些家具得雕花上漆......”
总之,不说多名贵,可别人家闺女有的,自家闺女也不能缺。而且,不能让刘家那些个观礼的亲戚太看扁自家闺女。
鲁大娘听着她念叨的这些个东西,不由吸了口冷气,“这花费可不老小呢,光买木头就得几百文钱了。要是再寻师傅雕花上釉,那钱可就说不准了啊!”
王氏叹了口气,红着眼说道:“嫂子,我不瞒你说,一想到闺女往后的日子,我就恨不能把砸了骨头卖了血的给闺女多添些压箱底儿的物件。”
“宝茹跟着我,没享过福,反倒是家里上下几口人都连累着她,让她操着心。”平时碍着闺女,她不好说这些话,可哪怕嘴上不说,这事儿也已经成了她心底里一个坎了。
要不是为着她们的光景考虑,依着自家闺女的能耐,哪能至于委屈自个?
便是盖房子的十几两银子,若是全置办成嫁妆,那放到十里八村那些个挺着腰板说大话的富裕人家,也都是拔尖的。
所以,她现在是想法设法,想要给闺女最好的。哪怕往后,她日子紧巴着些,或者得了空多砍些柴禾,多往镇上跑几趟......
本来还想再劝说王氏几句的鲁大娘,听了王氏的话,心里也怪难受的。
要说也是,宝茹丫头不容易。她算是跟二房亲近的,自然清楚,如今真正在家里管日子的,还是宝茹。
正说着话呢,外头就传来一阵吆喝声,接着几个人隔着窗户就瞧见采茹跟采荷拉着手在前头跑。后头则是皮猴子抱着小山蹦跳的狗子,还有王虎子哥俩。
二房一家听到动静,赶紧从屋里出来,就是在外头收拾的林满仓也跟着进了院子。
“姑,哥......我们来了......”狗子一进院儿,就高兴的嚷嚷了两声。
等瞧见王氏边上还有外人后,他才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然后跟人打了个招呼。
他是没什么耐心的,所以没听完自家大哥跟二哥说事儿呢,就提着小山招呼着采茹跟采荷跑出去玩了。
要是钱氏在跟前,指不定还得嚷他几句。不过眼下是性子好说话,心里又惯孩子的王氏,所以别说说教了,那连瞪一眼都舍不得。
“这孩子也不知道个累!”王氏嗔怪的说了一句,远远瞧见那皮猴子颠着小山蹦跶,赶忙喊道,“哎呦,慢点慢点,别摔着了。”
只可惜她话音还没落下呢,那边王展健早带着采荷几个溜的不见个影儿了。
“这不时不晌的,你们咋来了?”王氏往屋里招呼着王斌兄弟俩,想着日头晒得慌,就赶忙又让自家闺女去盛两碗有些放凉了的绿豆汤。
王斌笑着抹了把汗,笑着接了林宝茹递过来的绿豆汤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等解了气儿后,他才说道:“我娘惦记着姑家住新院子要打家具的事儿呢。这不,腾下空了,就拾掇了拾掇这些年她打树攒下的木料,今儿让我们一下给拉过来了。”
“还有几段给宝茹做嫁妆箱子的枣木,是自家院儿里种的树。”王虎子喝了绿豆汤,抬胳膊蹭了把嘴,一边指着外头的牛车一边说道,“我娘说,那枣树本来是我娘当年打算给姑打家具用的,后来不知道咋的,就没打成。前几年家里翻盖院子,就把树打了,我娘没舍得卖,就晾干了熏好存下了。今儿我跟我哥一并个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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