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退一万步,他也能管束着老大,最起码老宅里的大房几口人不能散了。
只可惜,任他心里有多少想法,如今也只能躺在炕上被人嫌弃。
他正想着呢,忽然听到刘氏哎呀一声,“你这老头子,怎么又尿了!真是不累死老娘,你就不甘心啊......”
林老汉脸上忽青忽白,只能歪着嘴使劲儿侧头不想看她一眼。
老宅这里鬼哭狼嚎了许久,直到快晌午了,林大冲才拉拽着被打的凄惨的章氏奔向二房那里。
到了二房门前,他二话不说,直接压着章氏跟自个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也不管出来看的是王氏还是几个孩子,只管抬手扇着自个的脸说道:“二弟妹,宝茹丫头,你们可怜可怜我们......前头的事儿是有成做的孽,我们认了......往后我跟他娘当牛做马的赎罪,只求你们抬抬手,把事儿高拿轻放翻过去......”
林大冲这回,可真真是慌了神,不管不顾道:“我都半辈子的人了,要是被除了姓,往后可就没法活了啊......”
他这么一说,周围跟着来看热闹的,可就脸色各异了。
虽说村里有祠堂,也有除族除姓的讲究。
可百十来年了,还真没听人说起过,村里有人家能犯下那样的大错。
况且前头生了那么多事儿,也没见里正提过除姓啊。好端端的,这林家老大莫不是魔怔了?
倒是有消息灵通的,这会儿跟旁边的人嘀咕起来,说是林有成犯了大错下了大牢,听闻还是害人性命的事儿。所以里正跟族里的几个大辈,就要给大房除姓。
不过这事儿没在祠堂念叨,可能还做不得准呢。
一听是害人性命的事儿,几个胆小的媳妇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之前因着老宅那边刘氏跟大房几个来又哭又闹的哀求了过,甚至还拿她们看热闹的当枪使,几句话哄得不少人帮着她们,甚至还有指责二房娘几个的。
可最后,哪一回都被人戳破了心思,让她们劝和的都跟着不好意思。还有好几个当初责怪二房狠心肠,劝着王氏跟宝茹几个孝顺的人,到现在都不好意思在二房门前晃荡,不为别的,没脸啊!
所以现在,别看林大冲跟章氏模样狼狈凄惨,还真没几个帮着俩人说话的。甚至连劝他们俩的,都没几个。
林大冲啪啪的打着自个巴掌,而挨了打一脸死寂的章氏也歪歪扭扭的躺在地上不吭声,那模样也不知被打傻了还是被吓呆了。
可还没等他闷着头说出个一二三呢,身上就忽然一疼,接着三指粗的棍棒就接二连三的落在他身上,让他连躲闪的机会都寻不着。
“好好的村子,都被你们一家子搅屎棍给祸害了,你现在还有脸来求情!”动手的人显然气坏了,不断地喘着粗气呵斥着,打了几下整个人就疲累的有些打哆嗦了。
林大冲愣了一下,抬头就瞧见老族长对自个怒目而视,那神情恨不得活刮了他似得。
他吓得一个激灵,显然没想到这个时候,早就不怎么在村里走动的族长怎的会来二房。
林家族长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指着边上里正几个说道:“你瞧瞧这种当大伯的,亏得宝茹兄妹还想给他留份脸面呢!这还没怎么着了,就找上门来作态了。”
林宝茹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原本林家辈分最大的族长是不可能来二房这里的,可碍着前头林有成的那事儿,族长跟族里老一辈的几个都觉得她太可怜了。
所以,几个人商量过后,也没让人叫她过去说事儿,而是由族长跟里正往这边走了一趟。
一来是族长也想瞧瞧林家二房之前鹌鹑似得闺女,到底得了多大的出息,顺便瞧一瞧林家作坊怎么样。二来,他们也是想着给林宝茹正个名,省的那些暗地里不盼旁人好的婆子们闲叨叨,再坏了宝茹丫头的名声。
更重要的,还是林家那些个管事儿的,心里都是拎的清的。不管宝茹丫头日后嫁到刘家日子怎样水深火热,最起码现在看来,刘家当家夫人是偏向着她的。
也正是因着这个偏向,桃溪村得了刘家不少优待。不说旁的,就只说刘家粮行可是递了话过来,日后卖粮可以多让他们村一厘的利。
别的村得了信儿,也是寻过刘家粮行的掌柜子的。只可惜,人刘家明明白白的说了,给桃溪村让利就是看在未来少夫人的面儿上。
若刘家未来的少夫人生在他们村,那还够格儿去谈。
刘夫人这一手,一开始,其实还是为着她那不争气的儿子长脸出气,算是让大家伙瞧瞧进了刘家门能得的好处。也让那些曾经对她儿子避之如蛇蝎的人家,心里膈应一下。
可甭管她最初是什么想法,反正落在庄稼人眼里,就是抬举了林家闺女。
后来刘夫人几次给林宝茹撑腰,除去她是自家准儿媳妇之外,更重要的是她瞧中了林宝茹的能耐。
可以说,只要林宝茹没有触及刘家的底线,万事儿她都会站在林家这边。
正因着这些旁人不太清楚的弯弯道道,族长跟里正就直接上门来,想同二房商量一下林家大房的事儿。毕竟,去衙门的那事儿,最有冤屈的该是宝茹丫头了。
几人在屋里念叨那事儿的时候,林宝茹可是一句没编排老宅那边。就连里正提起来,她都没说下狠话,甚至还念着大伯当初帮衬她家的那点事儿。
族长见她说的实在,不急不躁还存着感恩的心思,心里老大欣慰了。
只可惜,这点欣慰在听到门口的动静后,就彻底消散了。
这回也不用林宝茹说了,采茹赶忙跑回屋里抬了长凳出来,倒是让林家族长点着头夸了一句懂事儿。
林家族长也不说让还跪着的林大冲起身,“算起来,我该是你叔伯爷爷,你要跪着,我也受得起!”
他把手里把手里的拐杖拄在地上,皱着眉神情不悦的看着林大冲,“咱明人不说暗话,前头我跟林家老一辈儿的几个的确商量了,要把你家除姓,往后你们活着死了都不许进林家的祠堂跟祖坟。”
“可顾念着你家还有个小的不知事儿,还没坏了品性,所以咱没打算那事儿闹开了。除去你们不能进祠堂,旁的跟以前一样。”林家族长铁青着脸色眯了眯眼,“毕竟,大家伙原先只觉得你家婆娘是个不情理的,你还是个厚道的,哪知道你也是个坏了心肠的主......”
“你既然得了信儿,那就该着知道咱林家为啥容不下你。可你一回来,不先问问你那可怜的侄女伤着没,甚至连羞臊都没觉得羞臊一下!就只会把你婆娘打个半死扔二房门口,逼着人退一步!”
显然林家族长早就听说了林大冲当初拖着瘫了的林老汉到二房门前的事儿了,所以这会儿再见他拽着皮开肉绽的章氏过来磕头作揖的时候,心里是真气的不轻。
“你说说你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干的是什么事儿啊!儿子缺德,你这当老子的让我这老头子瞧来,也是个心狠的。”
现在别说林家族长气狠了,就是里正也觉得糟心的不行了。
前头还是他觉得林大冲一家日子艰难,所以当初只依着林老汉的心思做主替他休了刘氏,却没有怎责怪大房两口子。
可现在,他看着林大冲那模样,简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莫不是林家老大不知道他家儿子干的那些个事儿吧!这要是知道,哪里来的脸求二房的闺女抬抬手啊......”
“就是说啊,要不是宝茹家养着一条大狼狗,前头还有咱村的壮劳力们干活儿,指不定这会儿二房都要办白事儿了呢!”
“可不,我可听我家男人说了,当时他们摁住那乞丐的时候,那乞丐身上还带着能伤人的家伙什呢!说是一戳一个准,要命呢......”
大家伙儿越说越起劲,一些不知内情的人,这会儿都跟着议论起来。等提着林有成那心思的时候,就让人哗然了。
尤其是一些得了二房好处,或是平时跟二房走的近的婆子,越发心疼王氏跟林宝茹娘几个了。这真真是够心狠手辣的,简直就是狼窝啊,幸亏二房分出来的早,不然现在还不得被老宅那几个人剥去皮吃了肉啊!
这些话,可只差戳着林大冲的脸皮子念叨了。让林大冲越发觉得臊得慌,但当着族长跟里正的面儿,他又不能躲闪。
而那些个猜测,落在林家族长跟里正耳朵里,就不一样了。他们俩还真没往那里想,好歹林大冲也是宝茹的亲大伯,该不至于下死手。
可如今他们越听,就越觉得有理。尤其是看到林大冲上门看似哀求,实际上是拿着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章氏逼着二房原谅的行径,就越发觉得林大冲不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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