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大夫也算是本镇有名的坐堂大夫,在长春堂跟长寿堂都会坐堂,所以还是有不少人认识的。
眼下他被挤得满头大汗进了人群,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就听得刘书来说道:“您帮着给瞧瞧那小丫头得了什么病症,怎的一碰到我的牛肉干,就控制不住的屁滚尿流?”
这话说的都算是刻薄了,以至于老大夫以为,这是刘书来拿人取笑,心里十分不喜呢。
可没等他怒斥几句刘书来荒唐,就听得路人也纷纷开口了,都劝说他帮着瞧上一瞧。
老大夫转头,恰好看到地上湿漉漉的一片,再看不远处缩着脖子涨红了脸的女子,裙子似乎当真是湿了大半......
他表情骤变,惊异道:“哎,我昨晚不是在余江楼那边才给你看诊过吗?当时,除了一点皮外伤,也没发现你有隐疾啊......”
老大夫一开口,就彻底让今日来吵闹的几人原形毕露了。
接下来,都无需刘书来再吩咐,两个衙役就左右摁住了俩上门闹事的汉子。
正盘腿坐在地上欲要使哀兵之计的婆子,一看情况不好,怪叫一声转身就往人群里头钻去。这要是被抓去衙门,还能得了好?
她不过是想按着昨儿半夜去寻自个的那男人教的,上刘府来骗些钱财,哪里至于被抓进衙门啊。
不过她想跑,可看热闹的人群,却不忘了看住她。没等她进人群呢,就被几个凑热闹的妇人推搡了出来......
这一趟去公堂过审,几人是跑不了了。
尤其是那婆子跟俩汉子此时心虚,还未衙役押起来,就先慌慌张张的痛哭起来。
当然,关于她自个只是郊外村里的庄稼户,压根不是小姐娘亲的事儿,还并着昨夜有人付了二两银子,怂恿她到刘家闹事的事儿,也被她一股脑的抖露出来了。
“官差老爷,我说的可都是实话,要不是今年地里收成不好,我也不至于会为了二两银子坏良心啊。”那婆子痛哭流涕,缩着脖子可劲说着自己的难处。
她这一开口,两个一道来闹事的汉子,可就同样撑不住了,三言两语就交代了自己也是昨儿半宿被人交代,要上门来闹事的。
尤其是绿衣丫鬟的大哥大壮,此时瑟瑟发抖,只差当众跪倒地上了,“是我鬼迷心窍,觉得我妹子受了罪,得让刘家大少爷出点银子......我真不是故意的......”
说着,他还一边求饶一边赶忙把兜里的铜板跟碎银子掏出来,“东西都在这呢,还求官爷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林宝茹往前走了几步下了台阶,冷冷的瞧着瘫软在地的几人,没吭声。
而刘书来怕她心软,几个大步就迈到她边上,冲着地上求饶说屈的人翻了个白眼,“你这话还是留着骗鬼去吧!不是故意的,能大半夜的就让那小丫鬟装伤残?”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大壮连连摆手,“我是昨儿被那恶人教了说辞后,一早才去李家把人接回来的......”
他上下打量了大壮几眼,嗤笑道:“乖乖,说来说去,这不还是故意的吗?”
围观的人一片大哗,然后就开始了源源不断地的猜测。毕竟几人口供这么一对,围观的路人不难发现,这事儿竟是有人在背地里挑拨呢。
那人就想着,再往刘家大少爷跟少夫人脑袋上扣屎盆子。
来看热闹的,谁不想知道那人是谁啊?
说实话,要不是刘书来跟林宝茹在门前同这些人对峙一番,怕是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觉得,这事儿是真的。
毕竟,刘书来以前欺负过得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且还都不分男女老少,甚至连有功名的秀才学子都不放过。
不过他们翻来覆去的议论了半天,也没得出个所以然。
刘家生意做得大,在柳林镇是数一数二的。
或许是在生意场上碍了别人的路子,惹了人的报复。
又或者是因着最林刘家铺子的风头正盛,让人眼红了,那都是可能的。
前头刘家铺子跟顺来杂货,不是还在打擂台么?顺来杂货还放出话来说,但凡是要从他那进皂块拿货的商贩铺子,都不许再跟刘家跟林家作坊有往来。
这么一来,可是有一大批客户被笼去了顺来杂货那边。
万一是顺来杂货,想挑个事儿,污蔑了刘家,给刘家添麻烦,自个好得利呢?
再说了,刘家大少爷那种不管不顾的性子,在酒肉场上得罪了人也未尝没有可能。
还有刘家少夫人,进门才短短数月,就牢牢把控住了刘府的产业。虽说生意做得比以前红火了,可却把不少老人儿打发出了铺子。
反正说来说去,怎么猜的都有。一时间,不知情的人,怕是以为刘家惹了天怒人怨,招下了多少牛鬼蛇神呢。
不过堵在门口议论的人心里虽然有些唏嘘好奇,可更多的却是笑眯眯的同变了脸色的刘家族长几个搭话,那话说的可就戳心窝子多了。
“哎呦,刘家族长老爷,得亏大少爷跟少夫人机灵,要真随了你的意思,把人请进府上好言好语相待,怕是才会着了人家的道儿呢。”
“就是啊,现在是有咱们做着见证呢,谁也挑不出毛病来。要是他们私底下偷摸给些银子了事儿,那以后可就真是混身张满嘴都解释不清了。”
那会儿帮着刘书来说话的那个说书先生,也笑起来了,“你们快别糗族长老爷了,许是他也没那个心思。不过我倒是好奇,您是怎么未卜先知的,怎的一大早呢,就能带着一群人上门来给大少爷一家撑腰了?”
到底是说书出身,最后那拉着长音的语调,可不就十分引人遐想?
他就这么调笑的一句话,就直接让刘家族长脸色骤变,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
这下人群里可就再次炸开锅了,说什么的都有,就连以前见了刘家族长上赶着打招呼的路人,都啧啧有声的摇起头来。
“哎呦,真是眼拙啊,先前我还同人说,刘府亏得有几个叔伯爷爷撑着,不然怕是得被刘大少败完了。”说着,那人还假意拍了自个脸颊一巴掌,“如今可是打脸了。”
“莫不是族长老爷,就是给那婆子跟汉子一家好处的人吧?要不然,他哪能这么没顾忌的逼着刘大少一家低头认错?”
“还真是的,你们仔细想想,就咱们这种老百姓家里,要是有不知根不知底儿的陌生人,突然上门指责孩子,咱还得问个是非曲直,看看孩子有没有做过那种欺负人的事儿呢!刘家族长倒好,没问青红皂白,就直接说自家孙侄孙侄媳丢人了......”
大伙儿你一句我一句的越说越起劲了,刘家族长几个却越来越煎熬了。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又不能呵斥或是承认什么,否则怕是得有人说他们气急败坏。
两个衙役可不管看热闹路人的口舌官司,眼下只抓了讹钱的婆子跟两个汉字,并着哭哭啼啼说不出话的绿衣丫鬟去了衙门。
临走之前,林宝茹就走到刘夫人身边,小声叮嘱道:“娘,你回去看看二弟,同二弟说一说今日的事情。二弟虽然身子骨弱,但却不是担不起的稚童,你跟相公遇事总把他排除在外,才更让他心里觉得难受。”顿了顿,她又扫了一眼刘家族长几人,语气又沉了沉,轻声点道,“让二弟清楚咱们跟族里的立场,免得他日后被那些人拐着弯的拿捏住。”
林宝茹已经想好了,转天就依着刘书来的意思,把今日上门且还在铺子里做工的那些人,一个不落的解雇。
到时候,那些人也别同她说什么兢兢业业,被同她念什么父辈情谊。更别说她一刀切,误伤了谁,但凡那些人有半分对他们的善意,也不至于一大早街市都还未闹腾起来的时候,就上门来兴师问罪!
刘夫人见这个时候,自家儿媳竟不忘院子里被拘起来的小叔子,心里越发感到舒坦。
说实话,她这辈子盼什么,可不就盼个一家和乐?
如今,林宝茹不曾因着自家言儿体弱而嫌弃他。平时里言辞之间,更未对情绪细腻的言儿露出过怜悯姿态,甚至几番随口开导,这怎能让刘夫人心里不感激?
其实今日,若非是上门的族人态度太过蛮横,许是她还会叫了自家言儿出来一道瞧瞧。
毕竟,自打上次言儿陪着老大两口子出过一趟门后,心情好了好些日子,甚至连以前日夜干咳的毛病都转清不少。
虽说大夫依旧说言儿肺热久嗽伤阴极重,根基损的厉害,并非一日两日能调养回来的。
可在她看来,素来稍稍激动就干咳不止的人,如今能安稳几个时辰,已经是极大的欣慰了。
衙役强押着两个汉字跟婆子去了衙门,自然,除了刘书来跟林宝茹这俩当事人之外,被众人诟病议论的刘家族长,也跟着去了。
毕竟,他还不想担一个背地里耍阴招,欺负刘府娘几个的名声。
到了衙门,那婆子几人再不敢隐瞒,直接就认下了几人本来就是一家子。为着得些银子,他们天儿还没亮就凑一块对了说辞。甚至往那绿衣丫鬟拿回家的胭脂盒子里,装了些新鲜的老母鸡血。当时她是想着,要是刘家不赔钱,他们还趁乱抹到脑门上一些,假装只被逼的没了活路寻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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