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听着是一本万利,可实际上风险也是极大的。
若是寻常时候,在铺子里生了事端,遇了难事,总归还有官府衙门管着呢。可一旦上了海上,无论遇到什么难事,怕官府都是鞭长莫及的。
更何况,船只在海上,除了可能遇到的风浪之外,那些隐在暗处的水匪倭寇之患,也是巨大的威胁。
要是说组建如萧家那般的商队,是极其不易的事的话。那购买船只出海,所面临的不知名的威胁更大。
李员外见林宝茹沉思,不禁叹了口气,“我也不同你们说假的,要不是现在只是尝试,怕我也没机会同你们说这话。”
毕竟,从京城到各个州城,盯着漕运跟海上生意的家族,多不可数。
谁都知道,海运漕运就是一块肥肉,这事儿甭管落到谁手里,那于家族是百利无一害的。甚至,家中在朝为官的人,也能因此得上几分体面跟底气。
南来北往,熙熙攘攘皆为利。而船队所得的利,可远不是寻常生意人可以思量的。
现在李员外之所以看重刘府,一来是刘家在本地有些名望。可去并没有涉及到朝廷派系争斗中,可以说背景算得上清白。
哪怕是刘府暗中经营着官府特许的矿产生意,可随着刘老爷的去世,刘夫人也渐渐开始撒手那些牵扯颇深的买卖了。
至于她与京城中贵人的往来,李员外原本也是忌惮的。可后来,老将军传了消息过来,说那并不碍事,这般他就知道怕是刘夫人的确有些门路,可仔细来说算不得什么。
说白了,也就是唬唬人罢了,让人不敢轻易拿捏了刘府罢了。
这种情况下,刘府就算顶了天,想的也只会是银钱利益。而不会因着跟哪位大人皇子亲近,被人算计利用了去。
二来他觉得刘家这位少夫人,并非眼界短浅的。其中利弊,肯定会考量清楚。这样情况下组建的船队,必然要比一心想着利益而匆忙组建的,稳妥的多。
更何况,她到底是有恩于自家闺女的。于情于理,自个都该先提点她几句。
还是那句话,人都是有私心的。他既能有机会还了这救命的恩情,又怎能不还?
毕竟,这事儿寻了哪家都是寻。若刘府没这个胆量,那他再寻别人也不晚。
况且,就算刘府不借机参与组建船队的事儿,可自个也算给了她们一个往外倒腾东西挣钱的门路。
李员外也看出了林宝茹跟刘书来心中的犹豫,所以也没追着让人当下做决定,只笑着说道:“这事儿你们慢慢考量,左右开海禁的事儿定下来,也要过了冬了。反正甭管怎么说,到时候我做担保,让你们作坊的东西上船就是了。”
这话说得轻巧,好似算不得什么。
但林宝茹却知道,头一批上船的商品货物,一旦真销去南洋,那在本朝市井间的地位,绝对会水涨船高。
想到这里,她就笑着说道:“李叔这份情谊,我跟相公都记下了。只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们还要回去同家里商量一番。虽说现在我打理着府上的生意,可当家做主的还是我娘......”
这正事儿刚说完,林宝茹就听到一阵爽利的小声,接着就见一身红衣的李玉凤风风火火进了门。
“宝茹姐,前几日我还说约你一道逛街呢,没想到今儿你就来寻我了。”相比于上次见面,李玉凤显得愈发爽朗了。
林宝茹面上露出喜意,笑道:“几天不见,你气色瞧着倒是好了许多。”
“嗨,上回是因着落水,心里好生难受了一会儿,气色自然不好。不过现在,我瞧那人半点不入眼,反倒感激他早早动手,让我看清楚他的黑心肠,这一想开心情就好了,自然气色就跟着好了。”
李玉凤进门,跟刘书来行过礼,说了两句客套话,就嬉笑着拉了林宝茹的手到一边闲聊了。
她小声嘀咕道:“你是不知道你那堂弟如何脸皮厚,都到这个时候,竟还想着让我爹寻了门路把他捞出来。你说他哪来的那么大的脸,也不想想,他都要害了我性命了,我爹没暗地里给他使手段就不赖了,怎么可能会费心思把他弄出来啊!”
“弄出来做什么,难不成给自个添堵找麻烦?”李玉凤一提起这事儿来,就十分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显然,她对林有志的厚颜无耻,又有了新的认知。
毕竟还有一份所谓的亲戚关系在,林宝茹也不好添油加醋的同她说什么,只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心里有底儿就行了。”
李玉凤见她好像没什么心思提林有志的事儿,再想起她们的关系来,就担心这宝茹姐是心软了。
所以,她赶忙说道:“我也就是跟你说说,在外头没说过他的这些不是。”
林宝茹见她竟生了懊恼,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有什么。经了上回的事儿,你该知道,我同他之间那点微薄的血缘算不得什么。他是要害你的性命,又何尝不是害我的性命?”
“我不愿意多说,不是心疼他,而是实在没心情提他。那样的人,便是占着个读书人的名号,在我眼里也不过跟个臭虫一般,提起来就让人添堵。”林宝茹叹了口气,却依旧慢条斯理的给李玉凤解释道,“倒不如不提的好。左右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不要被他的三言两语诓骗了就行。”
李玉凤显然没想到她会说这番话,早在当初刘氏上门想攀附她家享福的时候,她就让人打听清楚了林家的那一大摊子烂事儿。更清楚,林家二房如何被大房欺负的,就连林有志这小辈儿都能骑在二房一家头上耀武扬威。
所以,她一直觉得,林宝茹该是想听这些话的。
甚至,觉得自个一说,她就能跟自个同仇敌忾咒骂林有志一番。
却没想到,她竟完全把林有志是若无物......
可仔细想想,好像她说的当真很有道理。如今,一个是刘府少夫人,是人人吹捧羡慕的人,一个是人人唾弃的阶下囚,哪里还有什么可比性啊。
要真论起来,他又有什么资格让管理着刘府生意的少夫人,去分出一份心思咒骂呢?
李玉凤恍然片刻,感慨道:“倒是我想差了,前头还为着他自己怄了好几日气,真真是不该!”
没一会儿,林宝茹就知道今日李玉凤为何如此高兴了。
之前她写了和离书让林有志签,可林有志却百般拒绝,甚至以和离为条件,想让她作证,以证明他是被冤枉的。否则,他就要拖死李玉凤......
若是寻常女子,许还真能被他唬住了。
毕竟没有和离书,那甭管林有志往后如何,她都没法再行婚嫁。甚至,许多时候还要受着旁人的指指点点。
不用多说,那些人大抵会拿这事儿做文章,明里暗里嘲讽李家。
然而李玉凤又不是寻常没遇见过事儿的小姑娘,哪里会被他的这番作态吓住?
左右他是害人未遂,半点不占理儿。
所以,就在林有志老神在在等着答复的时候,李玉凤一纸状书把他又告上了公堂。这回,不为别的,就为要跟他和离。
本朝虽不行女子休夫,可对于和离却是容忍度极高的。加上李玉凤未犯七出之条,可林有志却有害妻事实,所以县太爷压根没多容他多狡辩,就直接判了二人和离。
那会儿她也是刚刚到爷们里,去拿了经了衙门明路,且有林有志签字画押的和离书。
如今,她算是孑然一身,摆脱了心存恶意的所谓上门相公。李玉凤哪能不痛快?
俩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听得管事儿来回话,说饭菜准备好了。
几人起身去花厅用饭之前,林宝茹还特地拽了拽刘书来的袖子,嘱咐道:“一会儿少喝酒,听到没?”
刘书来转过头去,见她一副威胁模样,不禁乐道:“你放心吧,就这地方尝尝新鲜的海味还行,要论说酒水,估计还不如咱家酒楼的酒水好呢。”
言下之意,就算她不说,自个也不会多喝。
毕竟,他这人好酒水,但也只是好佳酿。可不是随便什么酒水,都能打发的。
要说这些年喝过的最粗造的酒,大抵就是当初林家二房起房子盖作坊时,那一大碗烈酒了。
到现在,他都想不起来,当时自个到底为啥,非得梗着脖子接连大碗大碗的喝下那些辣嗓子的酒。
林宝茹有些不相信的睨了他一眼,“别没个正形,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她可不想拖着个酒鬼回家,更不想这酒鬼在这闹一出花前月下霸道郎君俏媳妇的戏码!
刘书来笑眯眯道:“放心放心,我又不是那种不挑嘴的人。”
几人说话间,就入席落座了。
两边的小人端了酒水上来,跟李员外与刘书来杯中酒水不同的是,林宝茹跟李玉凤杯中的酒水带着几分果香,倒少了几分浓烈。
李玉凤见林宝茹看着酒杯面露难色,就笑道:“宝茹姐,这是果子酒,不算烈。平时天儿冷的时候,我跟家里的丫鬟都爱吃上一些,不会醉倒的。”
她这么一说,林宝茹就放心了。
“不瞒你说,我还真没喝过酒,就怕真醉了闹出笑话来,让你取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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