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昀微怔,而后浅笑,“父皇说笑了,儿子并未有立妃的意思。”
年迈的帝王这才长舒一口气。
“那顾氏一族,之前也是朕一时迁怒,到底是帮过你的。你既喜欢那顾氏,朕便给那顾玄提一提位置吧,反正近日升迁的也多了,不差他一个,省得外头风言风语,于你东宫也是不利。”
给顾家好处?
太子躬身一拜,“谢父皇。”
他正想着怎么补偿那丫头呢,父皇开了这个头,他便好办许多了。
长治帝一言九鼎,翌日吏部就发了文书,顾玄从万年不动的从六品上著作佐郎之位,跃至从五品上秘书丞之位。
秘书监丞虽不如三省六部那样手握实权,却也是个清要之官。且大邕官员定级,看似只是从六品到五品,可中间却还有正六品下、正六品上、从五品下的级位,这一下升四级,也是官员少有的待遇。更别提大邕官员到五品便可上朝议事,称得上中级官员了。
这亦是多少入仕之人一生皆无法企及的地位。
顾玄这一升,被冷落的顾家门庭顿时又热闹起来。
“夫人,永清伯府和承化伯府派了人来送礼。”
“都不见,赶出去!”顾夫人可还记得这两个府邸当初是怎么想着要害她女儿的。
“娘,您糊涂。”幼女顾青影忙叫住就要离开的侍女,皱着眉头跟个小大人似的道:“如今爹爹升迁,多少人看着咱们呢,知道的人会说咱们与那些府邸有旧怨,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水涨船高,眼高于顶看不起人了呢。”
“青影说得很对。”顾玄才从外头进来,听见这话很是中肯,“夫人若是不想见,就叫人客客气气请进来吃盏茶送出去就是。贺礼也不必收。”
顾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是我气急了。”她摸了摸顾青影的头,笑道:“青影长大了,倒越发像你姐姐了。”
总归不像她就是好的。
她这性子啊,一辈子就这样了。
“说起青昭,她如今也是打眼得很,”顾玄愁眉苦脸地坐下来,哪里有升迁的喜样,“正因她在东宫,咱们更要低调些。”
顾夫人颔首。
思虑再三之下,还是去了正院见客。
永清伯府来的是谁她都不喜欢,她请人进来已然很是留面子了,倒是新任承化伯夫人,很是面善。
蒹葭宫内,此刻也正说起承化伯府。
“承化伯府那对母子因参与恪王谋逆之事,被流放三千里。”绯紫边给顾青昭斟茶边道:“新任的承化伯是姜大公子姜进,日前夫人也来信,说是承化伯夫人还去了府上拜会。”
顾青昭端了茶盏,浅浅饮了一口,“那位进了承化伯府给姜深做妻的沈家女子呢?”
“说来也好笑,之前永清伯府与承化伯府还很是亲密,出了这事以后,永清伯府赶紧就请了族老来和离。那姜深自是不愿意,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也只能放了那女子回去。只是听说那沈家女被磋磨得厉害,整日关在家中不肯见人。”
顾青昭眸光微闪。
不管如何,到底是活下来了,这比什么都要紧。
正说话呢,外头就来了司仆司的人。
刘司仆下去后,新上任的主事是位姓佟的,生着圆脸,一脸的和善,瞧着就没有刘司仆那个巴结得叫人不适的模样,进退很是有度。
听说是吴英亲自提上来的,可见中用。
“承徽安好,蒹葭宫修缮的工作已然尽全,奴婢今日是特来问问,承徽可还有要添置的东西,奴婢一并办了,免得承徽用着不舒坦。”
蒹葭宫因着宫变那日的闹腾,大门乃至正殿门口的小院都糟蹋了好多,这些日子“缝缝补补”,倒是焕然一新了。
“瞧着外头院里的两株青松都枯了,我想栽种几棵桃杏,摘些果子吃。”
佟司仆:真是朴素又平凡的愿望呢。
“承徽放心,奴婢立刻就叫花房的人挑几棵好看的来栽上。正好春来百花开,再叫人给外头的花坛里换些时新花卉栽种,承徽觉得如何?”
“都成,你们看着办就是。”
左不过都是赏花嘛,她不想出宫,在蒹葭宫栽一些多好?
于是太子驾临的时候,就见着蒹葭宫正殿外头正热火朝天地栽树呢。
他看得惊奇,“你这是闲来无事,种上树了?”
“那院子不用也是空着,种了桃树,等过些时候就能吃上桃了。”她眉眼弯弯,杏眼里亮晶晶的,瞧着就喜人。
唐昀就笑,“等果子落了,桃树可就光着杆子了。”
“这倒是。”顾青昭颇觉自个儿方才太急躁了些,“或许应该再种些其他季节的果树的,如此一来,等桃落了,其他的也就成熟了。”
“你这是跟吃杠上了?”唐昀就觉得,这女人罢,一天一个样。
时而冷静得不像话,时而又没心没肺的只顾着口腹之欲。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哪一面,他都是喜欢的。
“这么没出息,东宫的果园里什么果子没有?你要是想吃,等熟了我领你去摘。”
“真的?”
唐昀眉毛一挑,好似在说“孤什么身份的人,还能诓你不成”。
顾青昭顿时来了精神,“那我就先谢过殿下了。”
他把她拉到身边来,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知怎的就想到宫变的事情了,顿时眸光里染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日,你怕吗?”
事后他听褚崖说起过。
那日那样紧急的状况,她一个弱女子,顾全大局,临危不惧,叫人动容。
“我怕。”顾青昭枕在他怀里,低声道:“怕殿下出差错,怕东宫守不住,还怕自个儿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没了,家中爹娘兄妹承受不住。”
真是那样,那她这一生,和上一世有什么区别?
“苦了你了。”她这样的坦诚和小心翼翼,叫唐昀多了几分不忍和心疼,他几乎是极尽温柔小心地摸着她的头发,“昭儿,孤谢谢你。”
那天白承徽生产也是一波三折,产后更是大出血,若非她一直稳着,事事周全,莫说白氏了,他那长子怕都生不下来。
“殿下信任我,予我东宫令牌,又将白承徽放在蒹葭宫,我自然不能辜负了殿下的嘱托。”
事实证明,她孤注一掷是对的。
顾家境况好转,她便觉得那些苦,都是值得的。
闻言,唐昀叹息,“你的心意,我都知道。”
正在万千慨叹中的顾青昭突然宕机。
我什么心意你就知道了?
“我知道昭儿是为了我,你放心,我定不薄待了你。”
太子想:她身为女子,脸皮子薄,自然是说不出那些柔情蜜意的话。不过孤知道她的小女儿心思就是了。
只是叫他苦恼的是,这顾氏太过喜欢他,他该回馈些什么才恰当呢?总不至于还是送那些首饰衣裳的。显得掉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