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采薇表姐,并不会书写。”
此言一出,殿内刹那间陷入一片死寂。
众妃脸上的神情,已不能单用惊骇二字来形容。
沈娇冷笑,“采薇与你是表姐妹。可你打量着这满殿里的人都不识得,便要信口雌黄隐瞒事实为你家主子开脱吗?”
“奴婢敢说这话,自然也有证据可以证明奴婢所言不假。”说到眼下,染菊逐渐没了方才的惊怕,心中的底气也愈发足起来。
众妃见她这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禁开始想:
若采薇不会书写,那么,这封信的来由就很值得探查了。
毕竟若顾贵妃当真叫人做了谋害四皇子的事情,又何需找人给染菊制造她企图灭口侍女的假象。
若真如染菊所言,那么顾贵妃身上的嫌疑不仅洗净,还进一步证实了广集殿侍女环盈所言有虚!
“这如何可能?”齐贵妃大惊,“入六尚二十四司的女官考核中有一项便是得会识字。”
“六尚二十四司要求会识字,却并未明文要求书写。表姐是会识字,只是字迹拙陋,多年来皆无寸进,并不敢在外人面前暴露。平日里尚仪局事务也鲜少会涉及笔墨,若是有实在需要书写的地方,表姐都是请同寝而居的素心代劳。不过涉及眼下这样的生死大事,表姐绝不会还叫旁人代劳。她若真想告知奴婢什么,定会当面来与我说。”染菊一字一句,缓缓道:“这封信既然到了奴婢手上,那必然也是仿照了平日里表姐在外示人过的字迹,贵妃娘娘若不信,可寻素心的字迹来做比对。”
大邕自百年前那位摄政长公主的影响后,不论皇宫还是民间,都很支持女子们求学练字。
只是到底求学成本高,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和条件学习,皇宫伺候之人大半能够识字,比起前朝来已经好了太多了。
因此尚仪局的女官不会书写,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吴英,你亲自去将素心带来。”唐昀又着重严肃说了一句,“若她不能平安到达广集殿,那么你也不必回来了。”
这一日的骤变实在太多。
前有尚仪局采薇“畏罪自尽”,后有关雎宫侍女染菊险些命丧黄泉。
若说不是冲着顾青昭来的,唐昀如何也不会信。
吴英躬身,郑重回话,“是!”
这一次,在等待吴英回来的时间里,没有一人敢开口妄加揣测或攀扯。
夜幕渐垂。
天际最后一丝余光也落下宫墙,殿内四下宫灯亮起。
吴英踩着烛影前来,身后领了一个瘦高的使女。
“陛下,尚仪局素心已带到。”
素心连忙上前,规规矩矩跪下去,并不敢肆意乱看,“奴婢素心,拜见陛下。”
唐昀给吴成递了一个眼神,吴成会意,将准备好的纸笔端了来放到素心身边,而后轻脚退下。
唐昀抬首,“你执笔,写‘采薇’二字即可。”
闻言素心手心微紧。
如今这模样,定是陛下和各宫娘娘们知晓了她代采薇写字之事,联想到白日里采薇突然自尽之事,她不由心中升起了一股子浓浓的惧意。
可这事并非什么十分见不得光的大事,竟然也劳动陛下和各宫娘娘们。
心里虽腹诽,素心手上却没敢迟钝,并不敢违抗圣意,甚至因为她猜到陛下叫她写字的缘由,在纸上落笔之时,尽量地贴合平日里为采薇代笔时候的行笔习惯。
片刻之后,吴英将素心写的字呈给唐昀。
唐昀仔细比对过两张纸中的“采薇”二字,果然见其中字迹起码有九成相似。
唐昀索性将那封信给素心瞧,“这封信,可是你所写?”
素心能替人代写,识文断字的能力自然是一等一的,一见信中内容,惊吓得顿时匍匐下去。
“回陛下的话,平素虽然都是奴婢替采薇代写,可这封信,绝不是奴婢之手!并且采薇向来谨慎,这么要紧的事情,怎么可能靠书信传递!”甚至素心还找出了那信中几处细小的“笔误”来。
笔迹虽然可以模仿,可有时候运笔习惯和一些小细节没有长时间的打磨是模仿不出来的。
这封书信,显然是有心之人仿照“采薇”的笔迹将错误信息传递给染菊。
白嫔哪还坐得住,“陛下,这幕后之人实在居心险恶!这封信到了染菊手里,便是提前给染菊心里存了一个疑影,等接下来再派人前来刺杀,不管成功与否,染菊惊疑之下便会下意识认定是顾姐姐为灭口所为。如此一来,只要染菊心存偏移,即便顾姐姐从未做过此事,也是怎么都说不清楚了。”
她冷眸看向殿中的环盈,“此侍女到了御前,还试图混淆视听,将此事嫁祸给贵妃!当真可恶!”
“吴英,给朕查。”唐昀此刻的目光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彻查,那些暗中传信的,要刺杀染菊的,还有侍女环盈——”一提起这名儿,唐昀厌恶得几欲想要诛她九族,若非此人,他的昭儿也不必淌这浑水!
“严刑拷打逼问!若是还吐不出话来,就继续审问!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死伤不论,朕只要结果!”
这话的意思就是,即便吴英用刑太过叫她们死了也是无妨的。
自然了,若是肯开口,倒也不必死的。
在污蔑关雎宫时本还淡定从容的环盈这一刻也跟之前的林掌事一般身子瘫软了下去。
旁人或许还有活路,可她没了。
四下有内侍前来拖她去审问,人影烛影闪烁模糊间,后妃中那人递给了她一个眼神。
刹那间,环盈眼中的光亮便再也没有了。
她,注定是要死的了……
环盈很快被拉了下去。
唐昀扫视着众位嫔妃的面孔,最后停留在齐贵妃身上。
齐渺忙不迭矮身跪下去,平日里除了祭祀大典,后妃们是不必下跪的,可今时不同往日,齐渺自知唐昀盛怒,一边心惊胆战着,一边也懊恼自己方才言语太过激进。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戚戚说一句,“陛下息怒。”
“朕无法息怒。”唐昀看着她,第一次因为此人感到愤怒,“你是入府的老人了,如今也掌了许多年的宫事了,难道不懂得‘众口铄金’的道理吗?”
贵妃抿唇:“臣妾知错,请陛下责罚。”
她方才,的确该保守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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