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罗国副使是善德女王麾下重臣-金忠,其人品德虽然卑劣,但精通实用、财货之道。这次,女王派他入唐,除了要促成陌刀工艺的交易,更要招揽一批唐朝匠人,为新罗打造军械、修筑城池,以增加新罗的军事力量。
当然,金忠也明白,唐人是不会轻易将锻造技术和工匠送人的。想要完成女王赋予的使命,他不得不另辟蹊径。
可这鸿胪寺,上至唐俭,下至吏员,没一个拿正眼瞧他们的,天朝上国的唐吏更不关心小国寡民的新罗生存有多艰难。他们只是用所谓的“礼”,委婉的拒绝了,与新罗使团私下的接触。
直至他认识了检校鸿胪寺少卿-萧锐。这个人可不简单,他的父亲不仅是当朝的言官领袖,他本人更是天可汗的乘龙快婿。
这位驸马就比较开明,也有一颗怜悯弱小的心,听到新罗受高句丽、百济的欺负,也是唏嘘不已。这样有同情心的人,才是值得争取的,是他们新罗的朋友。
中原人讲究“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听说驸马善隶书,喜好书法,他是跑遍了西市的文房铺子,花了大价钱,买到两块东晋的古砚。
萧锐呢,笑着摇头,又把砚台推了回来,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两块古砚都是价值千金的存在,太过贵重了!
“驸马爷!宝剑增英雄,这样的古砚,得有好书法才能相称。下官啊,是奴隶出身,一身的铜臭气,这样的东西,落在下官的手中,那才真是暴殄天物呢!
若是驸马爷觉得过不去,那就赐下官一副墨宝,让下官拿回去挂在中堂,那也是一种荣誉,不是吗?”
呵呵!萧锐指了指他,随即起身来到书案前,金忠也是懂事的加水研墨。
只见萧锐提笔,跃然在纸上写了“明达贤德”四字个,金忠对也是受宠若惊,他这辈子还从没被给予过这么高的评价。
“金兄啊!本官知道,你们所请之事石沉大海,正使三次觐见也是徒劳无功。”
“但这种事,你不该太过执着。难道大唐就只有陌刀吗?而且你确定,那东西你们拿回去就能造出来?”
说句实在话,陌刀的锻造工艺,就算是将作监的老匠人,也未必能打出来。它的工艺,也只有将作监的陌刀司的匠人能搞懂。
所以,要来有什么用呢?
金忠也是佯做醍醐灌顶之状,随即又做出一副苦脸。
“驸马爷,下官当然知道陌刀难造,可即便我国的要求降低,难道就能得偿所愿吗?”
这不一定!萧锐觉得,他可以去接触一下鸿胪寺司值-张昶。
“那个胖校尉?”
金忠有些不敢相信,驸马竟然会扯到这么个小人物的身上。
呵呵,“小人物?他的来头可不少!金兄,不要用你们新罗官僚体系衡量长安人。”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每一个有品级的位置,都是给有背景的人准备的。”
世卿世禄,军功勋贵,外戚学派,科举进士,不管你走哪条路入仕,总要有人关照你,也总有人跟你过不去。
想在长安做官,靠的就是裙带,没有背景,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金忠看不起张昶只是个小小的校尉,从七品的军职,却不晓得就是这个从七品的小吏身后,站着却是大唐帝国的储君。
武德朝时,太子还是中山郡王,张昶还是个小卒子,追随长史范兴做殿下的随从侍卫。
贞观元年,绥州之战,张昶奉命突围,传递突厥军动向,使得尉迟敬德麾下三万人,免于陷入敌人包围的命运,因功晋为校尉。
范兴死了,那些随从侍卫也都战死在绥州,只有张昶一个人活了下来。是以,他也是迄今为止,东宫资格最老的家将。
即便是射乘、旅贲、直荡三位中郎将统领,也得以前辈称之。他进东宫,就跟回家一样,一张脸便当令牌用了。
“金兄,进庙烧香,你总得知道,哪尊佛受了香火,能给办事吧!”
唐太子权知军国事,除重要的军情政务外,一般庶务都是要经太子之手的,然后再呈奏御前。军械、匠人,总之新罗想要的一切,在唐太子这,都是一笔带过的小事。
他这两块古砚可是没有白送,萧锐给他指了一条康庄大道。只要搭上了张昶校尉,便是连通了东宫。
经过今天这事,金忠算是明白了唐人为什么会说“朝中有人好做官”了。有了正确的引导,省了多少不必要的麻烦。
“驸马的一席话,真是让下官胜读十年书。驸马爷放心,下官的省得规矩,绝不会泄露驸马的指点。”
看着金忠兴致勃勃的离开,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萧锐就不住的摇头,这个自诩鸿运当头的傻缺,等着吃苦头吧!
“作孽啊!”
萧锐必须要给后面的苏秦龛位上两炷香,如此昧良心的套儿,真是对不起祖师。
看着萧锐虔诚的上香,啃着果子的杜荷都笑喷了,咳嗽好一会儿才直起腰来,调侃他的连襟。
“伯松,我相信,你做的孽,远远不及你的祖师多。”
还是殿下说的好,他们所作所为是在保护祖宗千年以来,创立的文化道统。所以,哪怕显得不是那么厚道,甚至卑鄙,也不必有任何负担。万方有罪,皆在他这个太子一人身上。
“所以,你们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杜荷摊了摊手,不然呢?
他们是东宫的属官,殿下就是他们全部的指望,他们及他们子孙,能否端好这碗皇粮,皆系于殿下一身。
当然,殿下也好,杜荷也罢,都是欢迎萧锐加入东宫的。考虑的时间非常充足,萧锐到岐州任上,有的是时间考虑。
接过杜荷递来的调令,萧锐有些惊诧,他没有想到太子做事的效率会这么快。
“齐公管着吏部,不管他与令尊有多少芥蒂,也是不会为难自己外甥的。所以,你顺利过关了。”
“今天过后,这里发生的一切,将与你再无关系。殿下说了,不能让给我们办事的人背黑锅,东宫从不推卸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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