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和伯府邸。
嗯,大概过不了几天,就会换成南和侯府了。
陈友、沈煜、常綉和梁珤(bao)四人知道方瑛不喜欢某些调调,或者说喜欢,但因为爱惜羽毛而不愿意,所以并召大量女伎陪酒。
仅由方瑛豢养的歌姬起舞助兴。
方瑛今年四十一,正是武将的巅峰年华,身材欣长,五官有些钝,气质忠厚,如今平乱归来,封侯在望,此刻坐在主位上,把玩着酒盏,意气风华。
沈煜,修武伯沈清的孙子。
沈清正统七年逝世,正统八年,其子沈荣世袭伯位,土木堡之变阵亡。
景泰三年,沈煜因为支持废汪氏而立杭皇后,又支持易储,两件功劳让朱祁钰记住了他,允许他袭沈荣的爵位。
沈煜似乎是景泰帝的支持者。
但这些狐朋狗友知道,他就是个墙头草,哪有利益往哪倒,沈煜要是不支持立后改储,以他的德行和能力,袭爵?
想多了。
后军都督府右都督陈友,和沈煜这个草包不同,是实打实的从沙场杀出来的都督!
陈友是西域人,骁骑右卫普通士卒出身,随太宗两次北伐,多有战功。
宣宗时期,授百户,因战功升副千户。
正统元年,胡濙认为陈友“谙晓夷情”,举荐他出使瓦剌,以正使身份多次出使顺宁王绰罗斯·脱欢及其子也先,往来沟通明蒙关系,颇有劳绩。
升锦衣卫指挥佥事。
正统九年,陈友充任游击将军,前往宁夏出境巡哨,奏称,与宁夏总兵官黄真出击兀良哈,多有斩获,擢升为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官秩从一品。
正统十四年,陈友随明堡宗北征瓦剌,捡回了一条命,逃回京畿后参与北京保卫战,击退瓦剌大军,升为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
景泰二年,陈友随左都御史王来、都督方瑛、毛胜等征讨苗王韦同烈于香炉山,自万潮山发动攻势,连战皆捷,大破叛苗。
升为后军都督府右都督。
景泰四年,陈友奏称斩叛苗首级五百余,但都指挥戚安等八人战死,兵部尚书于谦是什么人,你斩敌五百余,结果死了八个高级武将?
于谦怀疑陈友所奏不实,上奏朱祁钰,遂命总兵官石璞彻查,发现此战仅斩获三四十人,却阵亡一千四百名将士。
朱祁钰仁厚,赦免其罪,命其“杀贼自效”。
景泰七年,陈友擒获“妖贼”李珍,将其押解回京。
景泰八年,陈友跟随方瑛出征平湖广苗乱,如今大胜归来,在官职上已无可封。
大概率封爵了。
但战功卓著,并不说明陈友当得起名将二字,斩敌三四十人,己方却阵亡一千四百人,这种事他都敢谎报军功,可见品行。
保定候梁珤,字惟善,保定伯梁铭之子。
梁珤世袭爵位,正统十四年充任左副总兵,平定福建邓茂七起事。
景泰元年,征讨贵州、湖广苗乱,历经数月,后擒斩苗王韦同烈,以功进封保定侯。
景泰七年,再随方瑛一起赴湖广平乱。
此次归来,应该不会封公。
平乱功臣是方瑛,而且梁珤和沈煜一样,天资平恕,贪淫无耻,怯懦无为,能屡立战功,全靠抱了方瑛这根大腿。
在座的还有个年轻僧人。
常琇。
潭柘寺的八品僧官。
也是方瑛义子。
此刻常琇刚把夺门之变的一些事情详细给方瑛说了一遍,大家都在等方瑛表态。
方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太子殿下多智如妖乎!”
复盘太子殿下这一系列操作,堪称妖孽。
任何一个地方出错,都会万劫不复。
石亨输得不冤。
常琇笑道:“义父,儿子以为此事不是石亨无能,更不是太子多智如妖,而是另有其人在幕后操作,这主谋恐怕是想彻底打压武将,以便他们掌控更大的权力。”
方瑛讶然,“怎么说?”
沈煜显然早和常琇串通一气,闻言讽笑道:“当时太子殿下才九岁,一个乳臭未干的奶娃,怎么可能做到算无遗策,必然提前得到了消息,而卢忠直到事发时才亡羊补牢,显然锦衣卫也不知情,那么石亨和张33调动兵力,谁能最快得到消息?”
方瑛一愣,“于少保?!”
沈煜点头,“没错,自瓦剌南犯被击退后,于谦自恃功劳,将兵权收归兵部,如今六部、内阁、都察院都把持在那群读书人手中,可五军都督府还有一点势力,所以以于谦为首的文臣完全有理由打压武将,石亨起兵不成之后,你说陛下对咱们武将还会放心吗?”
方瑛有些动摇了,“之后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可有大动静?”
沈煜摇头,“这倒是没有。”
常琇道:“不是没有,恐怕是时候没到,义父,你现在是大明的军中鼎柱,这一次返京之后,必然成为文臣的眼中钉,陛下恐怕也会对你有所怠慢。”
方瑛心中暗暗凛然。
昨日返京,今日陛下没有召见,确实有点不对劲。
沈煜继续道:“你知道陛下今日做了什么?他宣召了白圭,一起的还有于谦、陈循、王文和商辂等陛下的心腹臣子,另外,白圭正室阮氏带着长女白鲤入宫,这架势明眼人谁看不出来,白鲤恐怕会成为太子妃,如果过几日白圭前往湖广赴任,咱们就可以笃定,陛下是在针对咱们。”
方瑛心里一凉。
自己刚从湖广归来,陛下就派白圭前去湖广,这明显是不信任自己。
常琇的一席话彻底让方瑛动摇:“义父,难道你还没看出来么,陛下早就想对你动手了,不然石亨动乱后,为何派了太子党势力的朱永前来担任副总兵?就是监督你啊!”
方瑛沉默不语,脸色阴晴不定。
难怪……
朱永到任后姿态那么低,也不抢兵权,感情他是在监督自己,如果当时平乱失利,他再趁机弹劾,自己的前途倒是小事,搞不好一家老少都得掉脑袋。
淇国公丘福就是前例!
想到这勉强笑道:“此事慎言,先喝酒,今夜不醉不归!”
明日看看陛下态度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