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后,魏辽一再叮嘱。
“见到皇上,说话要斟酌,尽量少说话,三思而行再思才能开口。”
“你这一次的目的是救人,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心中应该最清楚。”
“皇上是九五之尊,砍头赐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所以万事小心。”
“……”
他喋喋不休的说了一路,顾飒却只是好奇的打量四周,好像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小夫人?”
顾飒茫然的看了他一眼,点头:“哦,我听着呢,皇宫好大啊!”
“……”
“魏捕头,这么大的皇宫,要是全部转完了,是不是得一天?”
魏辽沉下呼吸:“我怎么知道?我又没逛过……”
“你是没逛过,但是太监宫女们肯定逛过呀,”顾飒说不上来的好奇:“他们难道没说过这个话题吗?”
“不是,这是皇城,又不是菜市场,每个宫女太监都有自己专属殿宇要负责,你以为他们是想逛逛就能随便逛的?”
顿了下,魏辽皱眉:“咱们在说见皇上的事情,你在想着逛皇城?”
这就是你想救人的“破釜沉舟”?
顾飒看着他,眼神愈发清澈了:“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放心,也记下了。”
魏辽突然后悔带她来了。
要是搞不好,别君夙折没救出来,她再把自己搭进去。
看君夙折那情种的模样,要是她出事了,他估计更不会独活了。
苍天保佑,今天可千万别出事。
两人转过巍峨的金銮殿,进入后宫的内廷。
顾飒好奇:“咱们不去那边的大殿吗?”
“皇上身体不好,除非是十天一次的例朝,一般情况下都是在内廷办事,即便大臣有奏章上奏,也是送到内廷。”
“皇上……身体不好?”
君夙折曾经说过,皇上并不是后宫养出来的娇贵皇子,而是在沙场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枭雄。
他的母妃不得宠,并不被老皇帝喜欢,所以才舍得让他上场杀敌。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俘获一群热血臣子的拥护,帮助他在夺嫡之路上一帆风顺,顺利坐上帝位。
只是,多年征战沙场,皇上也是伤痕累累,三十多岁的时候就疾病缠身,状况百出。
顾飒疾走两步,跟上魏辽:“我也听说,皇上一直是龙体有恙,但是恙到什么程度?会死吗?”
“嘘!”魏辽如临大敌,连忙以眼神示意:“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不能说,刚才和你说了一路,是不是都白说了?”
“你是说不能在皇上面前乱说话,现在这里就咱们俩,你怕什么?”
“隔墙有耳,内廷的暗卫更是数不胜数,其中不乏听力绝佳者,你磨个牙皇上都能知道,你说哦怕什么?”
“哦,”顾飒恍然。
魏辽松了一口气:“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慎言了吧?”
顾飒重重点点头:“原来皇上还有听人磨牙的毛病呢!”
魏辽:“……”
你到底有没有再听我说话?
你之前的聪明都是演出来的?
怎么感觉自从进了宫门,就越来越不聪明了呢!
——
内廷书苑。
皇上穿着鹅黄缎的长衣,身上披着一件厚重的麻锦外袍,咳嗽着翻过书页。
宫女无声的呈上来茶水和痰盂,伺候他漱口。
姚公公领着一名黑衣暗卫进来:“陛下,魏辽和顾飒进宫了。”
黑衣暗卫疾走两步,走到龙案前,躬身低语:“他们两人在议论陛下的龙体病况。”
皇上眼观鼻,鼻观心:“都说了什么?”
“男的说的还可以,女的放肆,竟然问陛下会死吗……”
“呵,有意思,继续说!”
暗卫将魏辽和顾飒的对话都说了一遍,听的姚公公的眼尾不由自主的抽了抽,略有些紧张的看着皇上的脸色。
皇上并没有什么动容,挥手让他下去。
很快,第二名暗卫前来禀告,也是魏辽和顾飒聊天时说的话,但都是无关紧要的废话。
等第三个名暗卫再来回话的时候,皇上抬手问道:“他们就没有提藏宝图的事?”
“回陛下,没有,都是一些闲话家常。”
皇上不想再听,挥手让人退下,合上书本:“姚公公,你怎么看?”
姚公公垂首,让所有的宫女太监都退下,他亲自奉茶:“陛下,是真的动了杀心,要杀顾飒吗?”
“还是你懂朕啊,”皇上淡呵呵的一笑,接过茶盏,轻轻碰了碰:“能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得到君夙折信任,并且得到藏宝图的女子,朕能留她活口吗?”
那可是关系着太子性命的藏宝图啊!
君夙折宁可死都不给他的东西,竟然会落到那个女子的手中。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女人非常的厉害!
姚公公低声道:“陛下是在魏辽说她交出藏宝图的时候,就动了杀心吧?”
“嗯,她为了君夙折,可以上交藏宝图,君夙折对她信任,可以将藏宝图交给她!”皇上的眼神阴鸷起来,羡慕嫉妒恨的咬牙道:“不管他们是情义还是交易,朕都不允许这样的关系存在。”
姚公公点头:“是啊,这样的女子,只能为陛下所用,如果不能,就必须毁掉,不能留下。”
“所以,朕要亲自见见她,如果她和朕所想的一样,阴诡谋计,聪明绝顶,懂得见风使舵,明哲保身,那朕就暂且用着,不能用的话,那就……杀了!”
殿外的小太监来回。
“魏辽在殿外求见陛下。”
“传!”
皇上转身坐上高位,姚公公将青纱帐的帷幔放下来,站在了垂幔之外。
“啪叽!”
殿门门槛那边,传来摔倒的声音。
他转头看去,顿时无语。
跟着魏辽进来的那个人,竟然狼狈的被门槛绊倒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我是第一次来,没忍住多飘了两眼,就没注意到脚下,让诸位见笑了,皇上,对不起了,让您见笑了,见笑。”顾飒揉着波棱盖,狼狈的爬起身。
魏辽黑脸瘟神一样,抽抽着嘴角:“……”
这一路上,他说口干舌燥的那些话,敢情都白说了是吧?
让你少说话少说话,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你倒好!
不但说了,还说这么多有伤大雅的废话。
再说了,皇宫宫门的门槛是高了些,但你一个大活人也不至于摔倒吧?
他心里被草泥马踏的不长草了,还不敢泄半点气出来,尽可能的压着声音。
“别说话,别说话,行礼,行礼……”
“行礼吗?现在?”顾飒茫然的看着他,撩起衣服就要跪。
魏辽要吐血了,捏着嗓子眼:“你跪早了……”
“早了?”
顾飒跪了一半,听到这个,立即起身,一溜小跑的直冲青纱幔。
姚公公见势不对,起步拦下:“顾姑娘,不得放肆。”
“我没有放肆,我是……”
顾飒刚要解释,被后面赶来的魏辽掐着脖子摁在地上:“臣魏辽叩见皇上。”
顾飒:“……”
魏辽:“……说话!”
顾飒后知后觉,反射弧归位:“哦,臣,不对,民,民女顾飒,叩见皇上。”
姚公公不动声色的转身看向皇上。
隔着青纱幔,他看不到皇上的表情,但伺候了一辈子的他,还是能拿捏到几分帝王心。
估计陛下此时的心,和他是一样的。
——她就是顾飒?
顾飒还是那么衣服汗津津,头发湿哒哒粘在脸上脖子上的狼狈样子。
刚才过门槛的那一摔,让她本就不牢靠发髻更散了些,此时歪歪扭扭的挂在头上,几分狼狈几分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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