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小的叫顺子。”
梁心铭瞅着憨头憨脑的孩子,想了想道:“你且出去,容后我再告诉你结果。”
她准备把全部面试完了,若是只选中三个,就把这小子留下;若是选够了四个,那就对不起了。
顺子非常高兴,转身出去了。
第三个小子进来了,相貌俊秀,嘴角带着痞笑,眼神很灵活、自信,看样子是个调皮的,努力装正经也装不像。
梁心铭就把同样的问题问他。
这小子道:“我先当面答应他。他总不能一直跟着我吧?他不在的时候,我再想办法。总有办法弄死那狗日的!再不然跟大人合谋,演一场戏,把他给抓住。敢威胁老子——不,敢威胁我,我杀他全家!”
他活灵活现地说着,咬牙切齿,仿佛坏人就在眼前。
梁心铭心抽抽,这是个狠角色,也够狡诈,留下!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子笑嘻嘻道:“老子——”话一出口脸色一变,急忙改口——“小人叫丁丁。嘿嘿,对不起!”
梁心铭没怒,云淡风轻道:“三天内,你把这口头禅给我改了,否则叫一次打十板子!”
丁丁急忙道:“小人一定改!”
然后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又一个进来了。
这少年一看就不好惹,身形结实、高壮,眼神也狠。简而言之,他不像温馨家庭养出来的孩子,十足的帮派人物。
果然,他开口就道:“小的没有家人,是个要饭的花子。有一次跟丁丁打架认得了,就跟他一起混了。若是坏人抓住我,除非我死,不然绝不会出卖大人!”
声音铿锵有力,坚定异常。
梁心铭略一思忖,道:“你这情形倒特殊。不过,一个人不会永远飘着,你既跟了我,总有一天会成家。那时,你说不定已成了本官心腹。若是遇见这样事,怎么办?”
少年傲然道:“这也不难,谁骗谁还不定呢。这几年小的一直在东市那片混,坑蒙拐骗的事没少干,那些手段我最在行。恶贼想威胁我,只怕没那么容易。我可以先假意答应引他上钩;再不然和大人来个里应外合;或者装死——我会装死,一口气能闭好长时候;我的脚还会使暗器,踢个石子儿都有准头,能打得对方腿软筋麻倒地……”
梁心铭神色淡然地听着,心中却狂喜——碰到一匹野马驹子!野马虽好,可是难训。这孩子经历太丰富了,她得弄清楚了,别用人不当却遭反噬。
于是她问道:“你都干过哪些坑蒙拐骗的事?”
少年道:“大人放心,我卿陌做事有规矩的,好人我是不会动的。我骗的那些人,都不是好东西。我就坑他们,从他们身上弄银钱使,不然我怎么活呢……”
哟,他还自以为是小侠客呢!
梁心铭又问:“你手上没沾染见不得人的案底吧?你明白我说的,不是普通的坑蒙拐骗。”
卿陌道:“绝没有。小的才十二岁呢。”
梁心铭听卿陌说了许多“光辉事迹”,终于确定:这是个有原则的混混!好笑吗?一点不好笑,很正经的。只是她还要费一番手段调教,不然压不住。
她问道:“你说叫卿陌,是哪两个字?”
卿陌道:“公卿的卿,阡陌的陌。”
梁心铭眼神微凝,看着他不语。
少年进来后一直保持的气势忽然间就泄了,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脚,忐忑地看着梁心铭。
梁心铭问:“你的身世?”
卿陌黯然道:“小的……是私生子。”
梁心铭问:“你父亲是?”
卿陌低头道:“都死了。”
卿陌说了一段往事,又说他的名字是母亲起的,母亲识得字,所以为他起了这个名字。
卿陌留下了。
然后,梁心铭又选了麻麻和胖胖,这两人么,以后再细说。
四个少年选定后,她将所有人都叫进来,正色道:“今天这样考问你们,其实并不一定准确。事到临头,每个人的表现未必就像嘴上说的那样容易。
“比如这顺子说,他死也不会背叛的。本官相信他,是真的宁死也不会背叛本官,但本官并不赞同这种硬碰方式。若他家人受害,本官难辞其咎。
“你们跟着本官,不说保你们富贵,平安总要保证。动不动就要你们舍命,不把你们当人,恐怕你们也不会心服。同样,轻易就背叛本官的,本官也绝不能忍受。
“所以,本官希望你们遇事能三思而后行,并非怀疑你们说假话、不忠心。”
几个被淘汰的少年听了,心里好过许多,对梁心铭也更加钦佩。越是这样,越失落,只恨无福留在她身边。
被梁心铭点到的顺子恳求道:“大人,小的脑子笨,大人这么一说,小的就明白了。能留下小的吗?小人一定好好听大人教导,努力上进。”
梁心铭微笑道:“你有这份心很好。可惜本官现在根基浅,用不起许多人。你且在家用功,若我还能回京,那时你还愿意来,我便用你。”不论如何,叫他用功总没错。
少年们大喜,纷纷都说等她回来,然后憋着一股劲走了。
梁心铭点了丁丁和卿陌跟在身边当小厮,每人一天轮值,其余时间都跟着赵子仪学习功夫。
女孩子们也都由惠娘调教起来。
次日起,梁心铭便跟着王亨去查原镇南侯的案子了。
这件案子案情是这样的:
十一年前某个初冬晚上,龙禁卫副将军李志猝死在床,仵作验尸为药物激酒力冲脑所至。李志当天傍晚曾同镇南侯、龙禁卫左大将军顾原在如意楼吃过酒。
刑部的人便分头去如意楼和镇南侯府追查。
如意楼的小二说,昨天他去雅间送茶时,在走廊上碰见顾原脸色难看地匆匆离开,进去又现李志脸色同样不好,猜想二人争吵过。李志一刻钟后也离开了。
另一边,镇南侯也出大事了:镇南侯父子三人一齐失踪,家人翻遍侯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仿佛凭空消失了。
侯府下人供称:昨天晚上,有一穿黑色连风帽斗篷的人来拜访镇南侯,自称姓柳,与侯爷在后堂密会了半个时辰,任何人不许靠近。那人进去出来都用风帽遮着脸,管家和门房都未看清他。从那以后,侯爷父子再没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