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上有一幅潜县地形图,是她花了一年多时间才绘制成的。其中,她亲自走过几十个村镇,每到一地,便绘制当地的地形图。剩下的地方,是她教卿陌等人绘图技术,让他们执行任务时顺便勘察地形,然后绘制、汇总。
她还有一幅潜山湖地形图。
全县地形图和潜山湖地形图,再加上几幅特色风景画,足以让靖康帝了解整个潜县,并清楚地看到她所做的努力。
特色风景画,其中有两幅是潜山湖的风景。
第一幅图是潜山湖的春景。今年春天,她带着惠娘和朝云在潜山湖住了好些天,画了不少画,这是其中之一。画面上碧波荡漾,近处柳枝飘扬,远处岛屿星罗棋布;旁边山上农人耕作,观者如在画中游。
第二幅图是潜山湖的秋景,梁心铭决定选在白果岛,银杏到秋天叶子就变黄,色彩极美。这幅图要现画。
梁心铭带着赵子仪和欢喜登上船,划到白果岛附近停下,先从正面视角绘制了色彩绚烂的岛屿轮廓;又如微雕般,在众多银杏树中选了一棵树特写,树下坐着两个人在下棋,面容模糊。——那是她和王亨。
梁心铭坐在船头,面前案上铺着画卷,桌案上除了绘画用的颜料,还有一食盒,里面装着菱角和糖炒栗子。
日头偏西,秋风清凉,她不由打了个寒噤。
赵子仪将她的斗篷取来,为她披上,道:“大人,歇会儿吧。欢喜煮了糯米藕,趁热吃一点。”
梁心铭道:“好。”却还是没停手。
赵子仪心一紧,担忧地看着她。若是以往,她听见有这类吃的,都会两眼光,立即要吃;可是现在竟兴致缺缺,只说“好吧”。他担心再这样下去,她会倒下。
他想提起她兴致,便试探地问道:“大人,等上岛,属下打一只兔子,让欢喜烤了怎么样?”
梁心铭道:“算了吧。太麻烦。”
赵子仪心更拧紧了,愁!
下船的时候,梁心铭正要跳上岸,忽然一只手伸过来环住她腰,跟着身子一轻,便落在了岸上。
她转脸,对赵子仪道:“大哥就是厉害。丁丁那小子武功练得怎么样了?上次爬墙,害得我手都磨破了。”
赵子仪道:“现在他可以带着大人翻墙了。”
欢喜跟着跳上来,道:“他那天还带着我试了一回呢。”
梁心铭轻笑起来。
上了白果岛,梁心铭顺着记忆中的路,找到去年游玩的那片银杏树林。站在林中,脚下踩着厚厚的、金黄的银杏叶,她默默地看着对面的古树。
恍惚间,看见两个青衣男子正坐在树下对弈。
剑眉男子道:“青云为何如此高兴?”
清雅男子道:“恩师猜猜看?”
……
赵子仪看着前方伫立的身影,生出孤单的感觉,忍不住上前劝道:“大人是否担心安泰?大人不必担心。以安泰的智谋,不会有事的。当年他和属下一块游历时,什么苦都吃过,连烹饪这样的事都学会了呢……”
梁心铭猛回头,错愕地看着他,“恩师会烹饪?”
赵子仪点头道:“是。安泰做饭很好吃的。”
梁心铭无法想象王亨做饭是什么样子,忙道:“大哥给我说说,他都会做什么。——咱们去那边坐。”
赵子仪见她有了精神,暗松了口气,对欢喜使了个眼色,欢喜忙从包裹里拿了块毯子出来,过去铺上,三人便背靠着古树坐了,听赵子仪说他和王亨游历的故事。
“……我烤的兔子,他嫌弃说狗都不吃。我说,有本事你烤一个来试试。他吹嘘说,只要他愿意,学什么都容易。我自然是不信的。他就装成一找活的,到一酒楼后厨打杂。在那干了三天,走了。”
梁心铭忙问:“可是吃不了苦?”
赵子仪道:“不是,学会了。”
梁心铭失声道:“不可能!”
赵子仪道:“属下也觉得不可能,可是他真的学会了。做了两顿饭,没酒楼的好,比一般人强多了。后来就越做越顺手。我们常常露宿野外,吃的都是自己想办法,他因此练了一手烤鱼和烤肉的本领。他也不是肯下厨的,因为太挑剔,吃不了我做的东西,不得已才亲自动手。那次在湖州,为了省事,他买了两条火腿让我挂在马上,每到歇息时,他就削一块火腿肉,切成细细的丁,加上胡萝卜和笋干一块用油炸了,香喷喷地炒饭,叫做‘火腿炒饭’。有时候在农家买些蔬菜来搭配,更好了。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炒饭,天天吃都不厌。我是彻底服气他了。”
梁心铭喃喃道:“天才不是传说。”
小亨亨现在是宜家宜室的好夫君典范。等他回来,一定要他用火腿炒饭给她吃。她越想越开心,忽然想自己好歹也是个女人,开开,也许就能挖掘出潜藏的厨艺天分,因此对赵子仪道:“大哥你抓个兔子,我也来烤了试试。”
欢喜一听,急忙道:“大人,有婢子在,哪能让你动手呢?奶奶要是知道了,会骂婢子偷懒的。”
梁心铭和赵子仪相视而笑,不理小丫头抗议。
赵子仪起身,叫梁心铭一块去看他打猎,一面走,一面对她道:“属下虽不会做,却会吃。大人做了,属下来评判,看比安泰做的如何。”
梁心铭讥讽道:“大哥会吃?真太厉害了!”
赵子仪听她打趣自己,忍不住笑了。
梁心铭一见他的虎牙,又道:“大哥这小虎牙真绝了!”
赵子仪没有窘迫和掩饰,道:“小时候,我爹常抱着我吹,说他儿子比隔壁家的姑娘还俊。结果长大了……”
话未说完,梁心铭便失声笑起来。
赵子仪亮着小虎牙,陪着她笑。
梁心铭烤的兔子味道如何,无人得知,因为她下了封口令,不许欢喜和赵子仪泄露一丁点。
回到县衙后,梁心铭便拟了详细的奏折,通过唐知府往上递交,私下她又给林巡抚写了信,将修路的规划告知。
唐知府对梁心铭的背景很清楚,心想这路若是修成了,自然有他一份功劳;若上面不同意,他也没损失,何不支持呢?于是他便批示了,再上呈递交到徽州府。
林巡抚看后,觉得梁心铭不是莽撞之辈,既然提出这计划,想必胸有成竹,也和唐知府一样的心思,也写了奏章,连同梁心铭的折子和那些图,一起送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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