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心铭见孟清泉的脸颊迅肿起来,肿得高高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那双眼睛还固执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刻在心底,不由觉得好笑——怎么,不服吗?
不服又能怎样?
本官就打你了!!!
比起被猛虎撕咬,这打脸的滋味如何呢?对于爱惜脸面的孟姑娘来说,恐怕滋味一样钻心疼痛。
梁心铭想错了,比起挨打,孟清泉更难以忍受的是:梁心铭在上坐着,她却在下跪着;同为女子,梁心铭穿着六品官服,她却成了囚犯!
还有,孟清泉看出来:
梁心铭也不肯再装了。
她向她承认就是林馨儿!
只有她们互相知道!
……
打完,衙役退下,梁心铭站起来,肃然道:“孟姑娘,本官要感谢你这次出手,才让本官看清了你的真面目。本官虽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却不惧鬼魅魍魉缠身,誓要撕下她的画皮,将她斩于桃木剑下!”
清朗的话语,掷地有声!
正气凛然的神情,让人胆寒。
孟清泉被打得脑子嗡嗡响,俏脸早已红肿的不成模样,可是梁心铭的话却一字不漏地听清了,字字诛心。
她觉得,梁心铭就是故意刺激她,就是在嚣张地对她挑衅:本官就是女扮男装的,你能奈我何???
你能奈我何?
你能奈我何?
你能奈我何?
……
孟清泉觉得自己快疯掉了。
吴氏气得目眦尽裂,心口剧痛,眼一翻晕过去了。
孟远翔急忙扶住她叫“夫人,夫人!”
梁心铭转向上方,正容道:“尚书大人,石大人,两位大人应该怀疑王家大少奶奶之死和孟家母女有关了吧?下官相信,二位大人定能秉持公正,将奸人绳之以法!”
宋微和石万春以前都见过梁心铭,一直觉得她是温润君子,今日见她流露煞气,其狠决不亚于王亨。
石万春也正容道:“这是自然,请梁县令放心。”
梁心铭道:“下官谢大人。”
孟远翔抱着吴氏,仇恨地盯着梁心铭,如果可以,他愿意拼上性命和梁心铭同归于尽,也要揭穿她。可是他知道,他没有机会,拼命只会加孟家的倾覆。
……
堂审结束,孟远翔的指控虽未被刑部官员接受,却引起了各方关注,先就是左端阳,其次是苏熙澈和礼部尚书崔渊,还有吏部尚书吴珪,王谏反而没动静。
各位大人不约而同地都来到刑部找宋微。
左端阳道:“虽说没有证据,但孟远翔太嚣张,此事非同小可,宋大人还是要如实回禀皇上。”
宋微道:“左相言之有理,本官也是这样想的。”
苏熙澈知道左端阳的心思:巴不得看孟远翔和王谏闹得两败俱伤,他又不愿出头,怕人说他针对王谏,于是让宋微向皇帝禀告。按说没有证据的事不该小题大做,但皇上就皇上,这种欺君大罪的污蔑,难道不该回禀皇上吗?
苏熙澈就道:“是该向皇上回禀。孟远翔大概感到穷途末路了吧,所以胡乱攀咬,以混淆视听。”他说得意味深长,在场众人都明白,这是指溟州海盗一案,真相就要浮出水面。就算没有梁心铭这事,孟远翔也在劫难逃。
崔渊是上次春闱的主考官,孟远翔的指控若成立,他也免不了受牵连,因此十分恼怒,道:“该向皇上回禀!梁心铭会试时被脱衣验身,这件事连皇上也知道。孟远翔污蔑梁心铭、王大人和本官,罪加一等!”
吴珪今天上午接到女儿从宫中送出来的消息,也有一番心思,因此也赞同将此事回禀给皇上。
左端阳目光闪了闪,心想牵连还真广啊,举目一看,问道:“王大人呢?孟远翔诬告他,他怎么不急?”
苏熙澈笑道:“王大人心怀坦荡嘛。”
王谏最先将梁心铭被刺的消息告诉靖康帝的,怎么现在反而不关心了呢?原来,他是被家事给绊住了,就是王晓雪和张世子的私情,他正和张世子对峙呢。
原本出了这样事,有老太太和王夫人,还有王梦雪这个姐姐,不劳他这个大伯父操心,可对方不是寻常人,是玄武王府的世子,他无法将这事当做儿女私情。
王家有些乱,却也没耽误最新消息。刑部堂审结束后,张伯远亲自去王家,将孟远翔对梁心铭和王家的指控告诉王谏。王谏见了他,还能顺利出门?
这两人谈了些什么,无人知晓。
一个时辰后,王谏才出府,直接进宫去了,到御前告状,告孟远翔“做贼心虚,因而诬陷梁心铭”,要求皇上准予审理当年他儿媳林馨儿之死,两案并做一案。
皇上现在在哪呢?
他正在永福宫。
※
永福宫,吴贵人的精心装扮没有白费,先是迎来了陈皇后,接着靖康帝也驾临,都为了一件事:梁心铭遇刺。
吴贵人忽然现自己之前真的很幸运,居然从来没机会见识天子震怒的模样。靖康帝对她来说,不仅是大靖权势最顶端的那个男人,也是她心底深处最爱慕的男人。每当他出现在她面前,她都感受到春意盎然;触及他明亮的眼神,她的心便不可遏制地急跳,又痒痒的如同被羽毛拂过,羞涩、慌乱,使得她脸上红云不断,而他叫她“心慈”。
今天,这一切都变了。
靖康帝目如寒冰,只一眼,就将吴贵人的世界冻结,从此只有寒冬没有春光,只有黑暗没有阳光。
他来到永福宫,在正殿端坐。
吴贵人住在东偏殿,皇后等人正在那边审问吴贵人呢,听说皇上来了,纷纷从温暖的炕上起身,来到冰冷的大殿。皇帝外面的大毛衣裳没脱,可是她们都解了斗篷和大氅的,冷的不敢吭声,也不好现去添衣裳,只能硬挺着。
吴贵人不敢坐,站在下面。
靖康帝沉沉地看了她半晌,曾经以为的贞静、恬淡,现在都一扫而空,只看她躲闪的目光,不像从前痴迷地凝望他,他便知道她心里有鬼。
他忽然觉得很好笑,昨晚梁心铭坚持要走,说不敢令贵人空等,他是怎么说的?他说“吴贵人贞静恬淡,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的”。结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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