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
荒凉的群山之间,出现了一座城。
三道人影从远处飞来,落在城门之前。
远道而来者,分别是一位年轻男子,一位貌美妖冶的女子,与一位相貌猥琐的老者。而无论彼此,均为妖修的装扮。尤其是老者,他身上的妖气之重,比起女子更甚三分。
“咯咯!”
女子整理着她黑红相间的长裙,花枝招展般地走向城门,向守城的妖修表明了身份,换来一个个诧异的眼神。入城之后,女子与年轻男子直奔城北的妖王殿而去。同行的老者则是落在后头,独自躲到一家酒肆之中。而两人尚未抵达妖王殿,忽被几位妖修拦住了去路,又有一位老者从天而降,出声叱道——
“于野、朵彩,两位是否知罪?”
于野与朵彩停下脚步。
拦路的是五位妖婴高手,问话的老者则是妖将修为,记得他是淳于妖王的四位王卫之一。
于野看向不远处的丰妖塔、丰妖台,与主峰之上的妖王殿,他暗暗摇了摇头,却没有吭声。
在外奔波了半年之久,先后横穿魔域与大半个妖域,终于回到丰都城,而曾经的担忧也果然应验。却又不得不回来,否则后患无穷。再一个,诸多疑问也无从揭晓。
“咦——”
朵彩惊咦一声,道:“我二人何罪之有?”
“于野、朵彩奉命潜伏见月城,却勾结魔修、出卖同道,致使公羊、田寸、瑞启多人遇难,妖王为此震怒不已,
只待两位归来,即刻加以问罪!”
老者神色漠然,话语生硬。
公羊与田寸、瑞启三位城主,果然命丧赤羯谷。而生还者又有几人?
“放屁!”
朵彩已经没有入城之时的喜悦,而是脸色涨红、勃然大怒。
“大胆!”
老者脸色一沉,五位妖修顿时抽出妖刀摆出围攻的阵势。街道上的行人大惊失色,纷纷四处躲避。
朵彩却是秀目圆睁,毫不畏惧道:“本人无意冒犯前辈,只想知道何人害我,他有何证据说我勾结魔域、出卖同道,让他滚出来与老娘当面对质!”
这女子虽然妩媚动人,却也性如烈火,她一旦暴怒,便浑身是胆而生死无畏。
“赤离!”
于野忽然眉梢耸动,出声提到一人。
“天呐,难道是那个该死的东西?”
朵彩后知后觉,顿时叫嚷起来——
“正是赤离,他与我二人潜伏见月城,却借口独自外出,不仅将栖身的油坊告知居右,并且泄露了月鸣山与赤羯谷……”
“哼,有话见到妖王再说不迟!”
老者似乎拿不住定主意,冲着五位妖修抬手一挥。
“本姑娘正要面见妖王,我二人非但无罪,反而有功,有大功!”
朵彩昂首挺胸,怒气冲冲大步往前。
于野倒是淡定如常,在老者与几位妖修的逼视之下,不慌不忙随后而行。
须臾,千层的石阶便在眼前。就此仰望,妖王殿高大而又肃穆。
朵彩却是健步如飞,直奔大殿冲去。老者
与五位妖修飞身追赶,唯恐她闯出乱子。
于野只得加快脚步。
不消片刻,忽听一声叱呵——
“止步!”
朵彩去势正急,被迫落下身形。
却见妖王殿门前的石台之上,坐着一位中年壮汉,两旁分别站着两位老者,正是淳于妖王,与昊石城主,以及另外三位王卫。
“淳前辈,昊城主……”
朵彩忍着怒火,躬身行礼。
与之瞬间,于野出现在她身后,跟着举手致意。
“哼!”
淳于盘膝坐在一方草席之上,身子倚着石几,两眼冲着朵彩与于野上下打量,带着阴沉的脸色道:“朵头领,究竟是非曲直,本王自有决断,你不妨将你二人的所作所为如实道来!”
“呼——”
朵彩吐了一口闷气,道:“属下与于野、赤离潜伏见月城,便在查明降魔大阵的阵眼所在而行将动手之际,赤离借口前往月鸣山传递消息。谁想他离去之后,居右忽然将我二人困在栖身的油坊之中。我二人为了不辱使命,强行冲入地下毁去灵脉,又拼命杀出了重围,直奔赤羯谷与昊石城主碰头,不料羌齐早已结网以待,当时发出传音符求救无门,唯有拼死一战。许是命不该绝,我二人侥幸逃脱,先后辗转黎城、灵鹫、金羽、飞鹭、天蛟各地,于半年之后抵达妖域的古原城地界,转道匆匆一路南上,总算回到丰都复命,却不想功劳没有一分,反而成了罪人!”
她说到此处
,禁不住吼道:“谁敢如此欺我,是不是赤离那个小子,老娘与他拼了——”
话语急促,声情并茂,有理有据,尤其她最后一声怒吼,正是她半年来所遭受的痛苦与委屈的尽情释放!
淳于竟然没有动怒,阴沉的神色令人捉摸不透。
昊石却看向于野,道:“你有何话说?”
于野依然从容自若,道:“朵彩头领乃是魔域之行的参与者,也是见证者,她方才所言,便是本人所说!”
昊石微微颔首,与淳于拱了拱手,道:“据悉,见月城灵脉已毁,行凶者为一男一女,曾出没于魔域各地,随后双双不知所踪,而于野、朵彩的大名已传遍魔域!”
淳于沉默片刻,忽然出声道:“有无赤离的下落?”
昊石摇了摇头。
“看来背叛本王、出卖同道之人,定是赤离无疑!”
“唯有找到他,方见分晓……”
“不必了!”
淳于摆了摆手,意兴索然道:“有功则赏、有过必究,朵彩、于野即日擢升为丰都城头领,下月随同本王前往龙城而另有差遣!”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缓缓消失不见。在场的四位王卫与五位妖婴高手,也相继离去。
昊石拿出两个戒子,道:“两位长途跋涉,甚是辛苦,且去山上歇息,随时候命!”
朵彩愣在原地。
她依然怒气未消,却已成了丰都城的头领?
于野却好像早有所料,上前接过戒子,道了一声谢,不忘顺口问了一句
——
“昊前辈,不知赤羯谷一战幸存者几人?”
“唉,意外遭到羌齐的伏击,仅有我与两位头领逃生,瑞启、田寸、公羊与其他的属下尽皆遇难!”
“赤离声称他前往月鸣山,他究竟有没有现身?”
“彼时约定期限将至,见月城却迟迟没有消息传来,我与三位城主提前赶往赤羯谷,并未见到赤离!”
“下月前往龙城,有何差遣?”
“奉命行事,无需多问!”
昊石不耐烦地叱呵一声。
于野依然不肯罢休,道:“我二人来自木英城,理应返回一趟,与齐槐城主有个交代!”
“月底之前,务必返回!”
“遵命!”
昊石扬长而去。
于野看向手中的戒子,咧嘴淡淡一笑,而两眼之中,却又透着一丝疑惑之色。
“哦!”
朵彩终于回过神来,恍然大悟道:“你当日与我并肩御敌,不为生死与共,只怕今日说不清楚,欲借本姑娘这个见证者帮你消灾挡祸……”
“慎言!”
于野急忙将戒子塞入朵彩的手里,然后转身便走。
见月城遭遇凶险之时,为了打消朵彩的杂念,便请她做个见证,也是未雨绸缪之意。俗话说,一人为私,两人为公,一旦遭遇栽赃嫁祸,朵彩这个见证者的说辞足以帮着二人洗脱罪名。谁想她竟然没有忘记此事,竟敢在妖王殿前大吵大闹。
于野循着石阶飞快往下走去。
朵彩果然追了过来,气哼哼道:“你站住……”
而追赶
了几步,她又转怒为喜,乐道:“咯咯,五千块妖石呢!”
淳于妖王的赏赐的戒子里,不仅有五千块妖石,还有几套服饰,与一块禁牌,也是身份令牌,上面分别刻着两人的姓氏。也就是说,令牌早已备妥,今日是问罪,还是赏赐,吉凶祸福随时逆转。
而赤离竟然下落不明?
越过了千层石阶,一个中年妖修迎了过来,与两人分说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且去洞府!”
朵彩喜怒无常,转瞬忘了不快,与于野招了招手,直奔城东的方向而去。
妖城有规矩,若非紧急事务,不得随意飞行。三五里外便是城东,高山为墙,宅院环绕,所在甚为僻静。循着山脚的石梯往上,约莫二三十丈高处,一段悬崖峭壁之间开凿了十多个山洞。于野与朵彩的洞府相邻,洞内已清扫干净,陈设简陋,并无奇特之处。就此稍作查看,算是安顿下来,遂又打出禁制封了洞门,两人顺着来路回到了街道之上。
“何不就此歇宿一晚,找家酒肆庆贺一番?”
洗脱了罪名,获得了赏赐,并且成为了王城的头领,使得朵彩对于未来的日子憧憬不已。
“嗯,我独自返回木英城。”
于野没有强求,径自往前。
“你我留在丰都城,齐槐必然知情,又何必往返一趟,本仙子着实不愿见到那个老东西!”
朵彩虽然出声抱怨,却不肯远离半步。
临近城门处,邛山从街角冒了
出来,递给于野一个戒子,便默默跟在两人的身后。
“你的御灵戒?”
“嗯!”
刚刚抵达丰都城,于野便将御灵戒暗中交给邛山。即使遭遇意外,也不会连累无辜。
“你借口返回木英城,实为返回木英谷?”
于野不再回应,直奔城门而去。来到城外,他身形一闪遁向远方。
朵彩岂肯示弱,奋力追赶。忽见一道黑影擦肩而去,瞬间到了百丈之外。她顿时急了,失声道:“那老儿的遁法如此之强……”
“嘎嘎,我灵狐一族素以遁法见长,让仙子见笑了——”
“哼,待我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