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林外。
“第二层逃出来的？”上机道人变脸。
“走。”
沈然一语落下，迈步前行。
行至半途，沈然才扭头，看向还停在原地的上机道人，“你怎么了？”
“贫道。”上机道人犹豫，“夜不过河，夜不入林，这是老讲究。”
“那你就留在原地吧。”
沈然回头，又道，“哦忘了告诉你，离开我太远，谷阳身上的枷锁便会自动消散。”
闻言，上机道人看向被天煞枷锁牢牢锁死的佛云庙主持，眼皮子一跳。
因为还处在蚀月地界，对方眼中依旧是凶光毕露。
“沈少侠有如此侠肝义胆，便是明知山有虎，贫道也舍得一身剐，奉陪到底！”上机道人牵着小英，快步跟上。
“道长照顾好小英便好。”
沈然道。
踏进树林，林间雾气浓郁，视野能见度极低。
雾气中还有呛鼻的血腥味。
浑似深处有一屠宰场。
“喀喇...喀喇...”让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至前方传来，突然戛然而止。
霎时，万籁俱寂。唯有流动的雾气说明了这片天地尚未静止。
小英吓得紧抱住上机道人的大腿，上机道人又抽手从衣袍里取出一张黄符。
“滚！”
突然间，冷冰冰的呵斥声传来。
“莫慌，我等只是来问个路的。”
沈然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不等对方开口，他便问道，“不知阁下是怎么从第二层逃上来的？”
话音刚落。
强烈的喘息声就如风箱一样拉进拉出。
“呼哧！呼哧！”林间的雾气也好似被一阵风给吹动，白桦林深处那厉鬼显然是被刺激到了，
“第二层...不要...我不要再回去...我已经赎够了罪，求求你放过我吧。不要，你们不许再折磨我了！！”
嘭！
便在话音刚落，上机道人脸色惊变。
伴随着一道空爆声，沈然突然间消失在原地，速度快到了足以让上机道人惊呼一声陆地神仙。
雾气翻涌。
轰隆！！！
下一刻，树林深处迸发出一股强劲的气浪。
一片树木倒折。
后方的上机道人得以看清那处场景。
只见，
平地上的一处处坟冢好似被某种动物给刨开了，还有几具棺材被打破，一具具腐尸横七竖八地躺着。
此时，一穿着白色麻衣粗布的青年立于场景中，眉头一皱，
“原来是灵体。”
“不好！”上机道人忽然呼喊一声，“小心！”
紧接着，沈然眉头一挑，见着那些树木好似活了过来，一条条苍白的树枝“嗖”“嗖”地朝自己扎来。
“不与你玩。浪费时间的小鬼头。”
沈然却是淡定开口。
嗡~
下一秒，其眼瞳中的智天使之环大绽，洞破虚妄，扫荡八荒。
眨眼间便捕捉到了一个附身于某棵树木中的...一个小男孩。
“他看见我了？！那双眼睛，这家伙是什么存在！”
被那双眼睛一扫，那个小男孩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它立马逃窜。
“别跑了。”
沈然突然双手在胸前一拍，
漆黑的异质如潮水般涌出，在空中化作四股水流，交集向那个脸色呈死白色的小男孩。
后者惊骇。
不消片刻，天煞就将对方包裹，形成一个圆球。
球里传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上机道人赶紧用手捂住小英的耳朵，“好可怕的戾气，不愧是从第二层出来的。”
“虽然弱了点，嘛，也是刚开始，权当问路了...”
就在这时，沈然走上前去，也不知道是在嘀咕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玻璃珠子。
“就决定是你了！”
他突然用力投掷出去。
咚！
被天煞束缚住的小男孩额头被打得青肿，“嗷呜！”
玻璃珠子则掉到了地面。
沈然皱眉，凭靠精神念力，重新收回，“怎么没成功？”
“难道是喊得口号不对？”沈然摸着下巴，思索一番过后，
“命名为二蛋，我收复你了！”
玻璃珠子又狠狠打在小男孩的身上。
后者虽是灵体，却也避不开封灵宝石，被砸的嗷嗷直叫。
“怎么还不行？”
沈然疑惑，又再次收回，然后盯准小男孩，“要一起来吗？”
一起来干什么啊喂！
后方，上机道人心中疯狂吐槽。
比起那个从第二层逃出来的小男孩，沈然这会儿俨然更像是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变态。
他用天煞将小男孩束缚在半空中，一次次地用玻璃珠子摔打在对方身上。
嘴里还咋呼呼地喊着乱七八糟的口号，
“我就是你的Master！”
“和我一起捍卫世界和平吧！”
“封印鬼物的咒语：恢复你原来的样子，小鬼头!”
“还不收服？看我不砸死你个小臭崽子！！”
“喂喂喂！最后一句过分了吧！你就是想砸死人家的吧！”上机道人震惊。
听着那个小男孩疼得接连惨叫，
小英也怕极了，寻求庇护。
“奇了怪了。”
砸了十几次，沈然都词穷了，纳闷不已，
“怎么回事？嘶，难道我买到假货了？那个王八蛋敢卖我假的封灵宝石！”
玻璃珠子自然是专门收服超凡之物的封灵宝石。
在进入阴阳道副本前，沈然、季方他们做足了准备。
光是大大小小的封灵宝石都买了至少十几颗。
一枚普通档次的封灵宝石只需要几百点深蓝值，但要是里面能收服一个强大点的超凡生物，那价值就能翻几倍。
“笨蛋，肯定是要残血的时候才能收服成功啊。”
脑海中，狄罗忍不住骂道，“你就是想释放你的S属性的吧，人家快被你给砸死了啊。”
小男孩形象的那只鬼已经被砸的奄奄一息，灵体都薄弱了。
“别反抗了，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乖乖从了我吧。”
沈然最后一次投掷。
唰！
终于，残血的小男孩化作一道炽光，消失不再。
哐当~
那枚玻璃珠子掉落在地。
“别真的被砸死了吧！”沈然变色，赶紧走上前，拾起一看，松了口气。
原本澄澈透明色的玻璃珠子里面，现在多出了青黑色的微光。
握在手掌心里，便可感知到里面有一阴祟之物。
“这是何手段？”
上机道人看得惊讶不已。
突然，他浑身打了个冷颤，“难道是鬼差的拒魂法宝？”
“这个沈然，他还杀过鬼差？！！”
想到这里，上机道人真是死的心都有了。这种狠人指不定走着走着，老天爷都可能会降下一道霹雳。
另一边。
沈然成功收服小男孩，为其简单取了个名字，叫二蛋。
“......”封灵宝石里，说来也怪，原本戾气极重的小男孩，如今竟散发出了委屈、可怜、无助等等情绪。
“害怕。还好本大爷自己有名字。”狄罗说。
“说吧。”
沈然开口。
费这一番功夫，还浪费了颗封灵宝石。
这种档次的鬼放在市场上也就土狗价。
沈然的目的还是想知道，对方是怎么从第二层逃到第一层来的。
片刻后，沈然从小男孩的口中得知了原因。
“你说第二层发生了暴乱？”
沈然惊讶，
“有个从十八层脱困而出的鬼王，掀起了大变？”
十八层，那是地府的大本营了吧。
那里面关押的是何等级的鬼王？
居然能一路打穿整个阴曹地府，制造出了这样的大乱。
更让沈然感到不妙的是，目前，地府的鬼差都还没能抓捕那个鬼王。
“地缝在哪儿？”
沈然又问，得知了一个地点线索。
“嗯...等后面，了解再多一点了，和周芷珊她们会晤，一起下去。”沈然稍作沉吟，还是决定先不要冲动冒进。
正好。
沈然看向远处的上机道人。
自己护送对方回宗门，到时候应该还能获取到一些信息。
随后，沈然走过去，便见上机道人和小英更怕自己了，齐齐后退。
但上机道人又面露犹豫，按捺不住，“贫道想问问，那第二层，拔舌地狱到底是何光景？”
“拔舌...拔舌...不要说了啊啊啊啊啊！！！”
谁知，封灵宝石突然闪烁起了强烈的光芒。
里面的小男孩受刺激抓狂，“不要！呜呜，不要再拔我的舌头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们快停下...”
“你干嘛？”
沈然不满地看上机道人，“我的宠物被你搞到应激了。万一后面不吃不喝死了，你拿什么赔我？”
上机道人无语。
却也面庞凝重如水。
“第二层，一旦阴德有损...这么恐怖的吗？”上机道人轻声自语，暗自攥了一下手。
“咦？”
正在这时，沈然本准备要离开，余光又瞥到远处有一片草地。
草地上有几十株白色的花。
正是前面小英在佛云山上贩卖的那种花。
“好极。”沈然喜悦。
小花吸食其他鬼物的阴气，虽然也能成长，但会堆积杂质，长期以往下去也容易变成一个“大凶”女鬼。
但那种生长在阴处的花，小花吸食过后倒是没有那种副作用。
沈然便走过去。
小花兴奋地大叫，“主人对小花真好！小花爱死主人了！”
“小子，你其实也可以吸收。”狄罗又忽然说了句。
“我？”
沈然诧异。
“没错，你只要尝试融合我的力量，然后你同样也能在这阴间中吸收阴物。”狄罗说道，“我还可以教你一套法子，在这个世界布置大阵，献祭万鬼来成就己身。”
“......”
沈然停步，思考了许久。
早在进来之前，狄罗就提到过。
另外，狄罗本体所在的原世界，序列是ZX14，级别可高了。
“就算出卖灵魂，也要找个付得起价钱的人。很巧，我出的起，而你也正孕育着野心。”狄罗说。
“浮士德呀？”
沈然惊讶，“你怎么看过？”
“你看的时候，我也看了，很有意思。”狄罗笑。
“嘿。”
沈然一笑。
他在知道地球以前有部西方名著，讲的是一个人如何与魔鬼进行交易后，在从火星来地球的飞船上就看过。
“后面再说吧。”
沈然给出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并未拒绝。
“总是要在生活给你一棒槌的时候才想着做出取舍...”狄罗说。这是从小根深蒂固的性格了，一时半会儿也改变不了。
不然呢？
沈然还没有那么极端，自己现在是需要强大到能自立一方的力量。但也不是太要紧，可以慢慢来。为什么要提前做出一系列的悲剧性牺牲，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待到小花吸食完这片地界的花后，她戾气散了不少，贪恋地趴在沈然肩膀上，像是吃饱喝足做梦一样，嘴里喃喃着主人的名字。
上机道人惊讶地看。
这狠人还饲养了一只正在成型的女鬼？
不知想到了什么，
上机道人低下头，苍老的面容上流露出悲苦之意。
“走吧。”
沈然继续带着上机道人上路，一路上获取着信息。
上机道人的宗门位于两百里外的一个县城，占了个山头，名唤南北山。
让沈然意外的是，这个宗门还有个两百年的历史，不算短了。
“贫道是被父母遗弃在山下的一个婴儿，被师傅捡到，照顾带大的。直到五年前才首次下山，师傅说我快死了，想让我下山去积点阴德。”上机道人说。
“那你师傅真够老的。”
沈然回道，“你还说你师傅可能没死，不会有两百多岁了吧？得道高人呐。”
“两百多岁吗？”
留着山羊胡子的老道人喃喃，往前一看。
二人行了两天两夜。
如今正值晌午，阳光明媚，两人脚下是草长莺飞的草地。
可前方却有一处乌云蔽日的极阴之地，仿佛被覆盖在暴雨当中，昏天黑地。
那座有着几万人的小县城已了无生气，没有一个活人的征兆。
老道人目中流露出了复杂与追忆之色，忽然转身对沈然行礼，“多谢沈少侠能一路护送贫道回此地。接下来的路，贫道一个人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