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音一落,不再多发一语,便将手中的纸条攥成一团,揉成粉末从指间流出。
却是因为牵动了真气,使得他捂唇咳嗽了一声。
他身后的下人准备扶他,他抬手制止。冷声道:“无妨!通知齐将军,今夜来我府中洽谈!”
“是!”下人很快地应了一声,却也不敢多问,立即一招手,身后便有人飞快地回去通知此事了。
而下一瞬,端木堂的眼神,在不远处地面上,自己的父亲身上放了半晌,最终缓缓收回了眸光。轻声道:“收殓入葬,传出消息,就说父亲是外出祭祖,遇见山石崩塌身亡!”
“是!少主,您这样做的用意是……”下人有些不理解。
端木堂扫了他一眼,冷声道:“洛子夜知道区区这么一件事,无法定罪端木家,是以父亲的尸体对于她而言,毫无意义。可我却不能由着父亲的尸体在这里,无人收殓,遭人病垢。端木家的家主身死,一旦令人怀疑死因,便有人会查,难免查出这些事!”
这下,那下人就明白了,也是,若是这样的话,外人知道了他们端木家跟修罗门是有关系的,纵然动不了端木家,也会给他们惹来不少麻烦。
他立即道:“请少主放心,小的立即去做!”
端木堂却没有再说旁的话的心思,冷嗤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脸色却并不好看,显然是因为信中看见的东西影响了心绪。而端木堂在沉默了几秒之后,骤然开口道:“传信给武琉月……”
……
皇宫之中,洛子夜盯着冥吟啸的眼神,有些不可思议。
方才从宫外进来,这货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从皇宫的正门进来的。这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回来了,而同时,拔高了音量,扬声痛斥端木家的种种不是,大概表达的意思,就是看不惯端木家,并且已经准备处置他们了!
他看不惯端木家,洛子夜是相信的,并且完全理解的,毕竟他们眼下的对手就是端木家。
但是就算是要对付端木家,要搞他们,这种事情不会应该偷偷地干吗?怎么能这样大肆宣扬,说得旁人都知道呢?这岂不是给了端木堂反应的时间,和反击的余地?
除非……
一路进了皇宫内院,走到假山之后,洛子夜瞟了他一眼,询问:“你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只有这么一个解释,冥吟啸绝对不是莽撞的人,也并不傻,要是真的打算查办端木家,决计没有说出来这种话,率先打草惊蛇的道理。
她这话一出,冥吟啸扬眉看向她,那双邪魅的桃花眼中,是盈盈笑意。
并未开口,却似乎是在夸赞她聪明!洛子夜一见这眼神,心头便是咯噔一下,登时便明白了他的打算,她眉梢微微蹙了蹙,不赞同地道:“要是这样的话,会不会太冒险了?”
他的念头,是想逼端木堂自己谋反?是啊,小的罪不能动端木家,但是叛国谋反这样的罪,放在哪里都是杀几遍都不够死,轻轻松松就带上全家一起杀的,就是端木家再只手遮天,这样的罪责也不可能逃得过。只是……
端木家作为凤溟第一世家,手中掌控的力量一定很大,要是对方真的谋反的话,对凤溟政局的影响,将是巨大的!倒不是她对冥吟啸没信心觉得他会输,而是就算赢,怕也是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她这话一出,冥吟啸薄凉的唇畔微扯,那一双邪魅的桃花眼,凝视着她的眼眸,长指伸出,有些轻佻地撩起洛子夜胸前的一缕青丝。轻声道:“冒险也好,不冒险也罢。小夜儿,你要明白,我是不会让人欺负你的!尤其是在我凤溟,在我冥吟啸的眼皮子底下!”
他这话一出,不待洛子夜伸手将自己的头发扯回来,他就已经收了手。
洛子夜扬眉,倒是有点尴尬。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却是提醒了他一句:“你要小心一点,你的敌人不仅仅只有我们眼前的,还有身后的!”
她话中的,是冥吟昭。
日前他们在屋顶上研究机关图的时候,冥胤昭的表情简直臭得宛如狗屎,那眸中的杀意更是毫不遮掩,洛子夜也不瞎,她相信这些东西不仅仅自己能看得出来,冥吟啸也是一定能看得出来的,只是……她到底还是担心,他顾念兄弟之情,最终倒给了对方下手的机会。
她这话一出,不必多言,他就是知道她是在指什么。
他微微颔首,笑了一声:“放心,我心中有数!”
而洛子夜的眼珠转了转,很快地道:“也许我们能有兵不血刃的办法,让端木堂无法逃脱罪责,同时也不伤凤溟兵马分毫!”
要是能这样的话,才叫完美。
既能报仇,也不会给冥吟啸惹麻烦,更不会给凤溟带来太大的损失。
她这话一出,冥吟啸看向她,等着她的下文。洛子夜笑道:“很简单,我们想办法到端木家做客,假装自己不设防落入他们的陷阱,端木堂一定不会放弃弑君的机会,说不定还会将刀架在你的脖子上。这一幕,只要被人看见,端木家的罪责,就无论如何都不能逃脱了!”
要是这样的话,就不用动兵,动人马,大动干戈,甚至最终还弄得血流成河了。
她这话一出,冥吟啸微微扬眉:“是个主意!”这个法子,的确是可行。洛子夜是很聪明的,她总是擅长剑走偏招,和自己不同,他是习惯了用斩草除根的方式。
洛子夜接着道:“虽然说你直接逼迫他们谋反,有一个好处是能把所有相关的人都牵出来,并且一起杀掉,这样足以斩草除根,以后会省掉不少麻烦。但是这样大动干戈,代价太大,不如先用我的办法将端木家拔除,而旁枝末节的东西,我们再一点一点的处理掉!”
这样做,对凤溟的影响是最小的,代价也是最小的。
她思虑这么多,无非就是不想他因为这件事情付出太大的代价,她的心意他自然明白。他微微扬了扬唇畔,轻声道:“小夜儿你说这个法子好,那就是好了!只是端木堂并非是一般人,想让他相信我是落入了他们的陷阱,这并不容易!”
话说到这里,他面上却并无什么难色,显然他口中是在表示这么做不容易,可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洛子夜瞟了他一眼,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别装了!还不容易呢,这还不容易吗,给端木堂足够的自信,让他认为自己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了,让他认为他的谋反一定能成功,他心里一旦骄傲了,自满了,开心了,快乐了,就会忍不住出手,到时候别说是你假装到他的府邸上了,就是你走在大街上,他都会忍不住想绑架你,把你一刀给抹了脖子,他好快乐的当皇帝!”
她这话一出,冥吟啸当即便笑了起来,他原本就生得极美,这么一笑更是把洛子夜迷得七荤八素的。
怔怔然看着他的脸,久违的鼻血又开始汹涌了起来。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慢慢能够抵御美色了,但是从眼下来看,她还是太乐观也对自己过于充满信心了!她捂着自己的鼻子,偏过头去,都不敢再多看,内心之中很多兴奋的河流在奔腾,然而为了避免她对着美色作出什么不能挽回的错事,她很快地在心中默念心经。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看她捂着鼻子的样子,冥吟啸更禁不住轻笑出声,心知自己的容貌对她的诱惑力,他竟然干脆上前一步,站在她跟前。靡艳的声线从她耳畔撩过,轻声引诱道:“小夜儿,其实凤无俦不在,你爬一次墙也无妨!”
“你不要说了!”洛子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当即便跳了起来。
并且眼神都不敢往他的脸上看,飞快地后退了三步,跟自己面前的这个妖孽保持距离!而他见着她这样过于激动的反应,更是忍不住又笑了一声,正要再往前一步,洛子夜已经非常激动伸出扇子,指着他:“嬴烬,你不要再勾引我了!你不要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可以随便引诱别人,这个花花世界已经这么混乱了,人抬眼之间,随处可见都是诱惑,你知道坚守本心,坚决不对诱惑妥协这到底有多难吗?我需要多么伟大的操守,才能一直坚定自己的立场吗?你再这样诱惑我,我就要生气了!”
她一脸激动的样子,心里非常蓝瘦,香菇。
毕竟冥吟啸这张脸真的太出色了,世间的男男女女都无法面对这样的诱惑,尤其她还是个视美色如命的人!眼下他这样勾引她,简直……丧心病狂,灭绝人性!她心里虽然是非常坚定地只有他们家臭臭,并且她认为自己决计不会做出什么把控不住的事情,可是冥吟啸这么做。
这是会让她感到非常折磨的好吗?
就像是一只饿极了的猫,面前放着一只鱼,明明知道这只鱼是不能吃的,也是打死自己都不会上去碰的,却有人把这只鱼一直放在自己的面前,并且翻来覆去地展示它的美味,这对于猫而言,当然是一种折磨,并且希望快点把这鱼拿走,自己此生都不想再看见。
她这么一番长篇大论出来,一副激动的样子,配上一脸正气的表情,却无法掩饰她眸中的猥琐。
这样的组合之下,令他看着她怔了怔,半晌之后竟然忍不住弯下腰,笑出声来。他似乎是看见了一件极为好笑的事情,于是笑得不能自抑,甚至都不能站稳,便是一副标准的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他当然知道,她不可能红杏出墙,他也不过是逗逗她罢了,却没想到她的反应竟然如此可爱。
他这么一笑,这下倒是把洛子夜搞得尴尬了,盯着他不知道自己当说句什么好。总感觉像是人家只是开了一个玩笑,而自己不小心自作多情了一样,她陷入了一种蜜汁尴尬。
而冥吟啸笑了半天之后,那笑容倒是渐渐维持不住了。
半晌之后,他忽然正色,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靡艳的声线缓缓地道:“小夜儿,其实你是很喜欢我这张脸的,对吗?”
看他的表情恢复了正经,已经没有了方才开玩笑的时候那轻佻的模样,他这么正经的询问,洛子夜自然也是耸了耸肩,将自己心中的尴尬都甩出脑海,坦诚点头:“不错!”
“倘若当初在天曜,我没有因为将天子令的事情陷害给你,你是不是会将我当做你追求的目标?”冥吟啸邪魅的桃花眼含笑,又问了这么一句。
他一问,洛子夜皱了皱眉。
想起来自己在青楼的大门口,跟一个小矮子为了冥吟啸打了一架的事儿,纵然当时是有些政治因素在里面,但也是有些好不容易瞅着一个美男子,美到了自己的心坎里,居然立马冒出来情敌的恼火。想到这里,她又点了点头:“不错!你长得那么好看,爷从来就喜欢美男子。然而……”
然而那个时候的冥吟啸,让她明白什么叫做带刺的玫瑰,不能采摘。她也没有给自己找麻烦的喜好,于是就……
她这话一出,他忽然轻轻一叹。
靡艳的声线之中带着叹息的味道,缓声道:“所以,人总是觉得自己聪明,觉得自己能够算计一切。可回过神来,才能明白在自己的自以为是里,到底错过了什么!”
就如同他当初,觉得她多管闲事,又应了洛小七所求,于是便算计了她。
使得他们彻底失之交臂,再无可能!看洛子夜动了动唇畔,似乎是想说什么,他微微扬了扬唇,没让她开口:“好了,小夜儿,你也不必多说,我都懂。往事不可追,也不可怨天尤人。如今你觉得在他身边很好,那么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不好,毕竟,至少我不必担心你所托非人!”
他这么一说,洛子夜也不多说什么了。
话说到这里,场面一时间有些沉默,而也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青城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他的脸上已经贴好了人皮面具。到了这跟前之后,他低头开口道:“公子,您没有料错。今夜已经有好几个人,进了端木家的府邸!这其中有齐胜,王传,还有几位顾命大臣。还有一个人……冥胤青!”
他这话一出,倒是洛子夜的眸色深了深。
冥胤青严格来说,还算得上是她的一位“故人”了,大半年不见此人出来作死,她都快要把对方给忘记了。她看冥吟啸,问道:“虽然爷这个人不是一个希望别人来找自己麻烦的贱骨头,嗯,这个需要先说明。但是吧,爷还是想问问,冥胤青这个人,以前不是闲着没事儿就喜欢找爷的麻烦吗?他最近是怎么了,咋安静了这么久,跟只被人拔了舌头的鹦鹉似的?更奇怪的是,端木堂要谋反的话,他跑去干什么?给端木堂跑腿做小弟吗?”
冥胤青这个人,肯定是想当皇帝的,那种想谋朝篡位的野心,基本上就写在脸上,不需要刻刀都能自己组成一行字,但是跑去跟端木堂掺合在一起,有这个必要吗?
他们两个能商量好到底是谁来当皇帝吗?
她这么一问,冥吟啸并没有开口,武青城就率先开口道:“因为半年多之前,你变成了一个傻子,被公子带回来。那时候开始,整个凤溟就已经是公子说了算了,冥胤青渐渐发现势力都已经不由他掌控,甚至于连最基本的王爷的权利都无法行使,他只能老实待在自己的王府,每日上朝的路上和下朝之后,都会有人跟踪,包括他的府邸附近,也都有人监视着。想必他也是知道自己手中没剩下多少势力,并且自己还被盯着,为了小命着想,便老实了一段时日!只是……”
只是对方竟然跟端木堂搅合在一起,这也是武青城始料未及的。
“他现在怕是狗急跳墙了,不知道当如何解决自己面前的困境,于是竟然将希望寄托在了端木堂的身上!”说着这话的时候,武青城的面上带着几分不屑的味道。却是觉得冥胤青真的是作死,原本这皇位就是不属于他的东西,他却偏偏要觊觎,公子当初刻意指使了几个人去扶持他,目的不过是为了警醒冥吟昭,让他能意识到自己的朝堂之上,还有人在觊觎自己的皇位。
让他清楚自己的帝位不是完全稳固的,也就不要太过于荒淫无道,甚至任何心都不愿意操。
待到公子回来了,这件事情当然就不需要冥胤青继续为公子做了,毕竟冥吟昭在看见公子这个人的时候,都会觉得这对于他自己来说是个莫大的威胁,并不需要公子做什么,他就会开始谨小慎微,仔细谋划起来。而冥胤青,这时候没有那么多权力了,老老实实当个闲散王爷就是了,皇家怎么也不至于亏待他,他却偏偏要和端木堂掺合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为了哪般。
洛子夜听着,倒是能够理解的。笑道:“要是冥胤青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得到,那么最终什么都没有,他心里自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他当初得到了那么多,忽然一下就什么都没有了,他在这样的时候,心理当然是会有落差的,谁都无法轻易接受自己上了天之后,猛然跌入泥潭!”
她这话一出,武青城倒是点了点头,不得不说洛子夜的话其实有道理,也就是这么回事儿。
冥吟啸轻轻一笑,缓声道:“既然小夜儿你都这么说了,那么当初将他捧上天,其实也算得上是为夫的不是了!这样的话,即便他真的做了糊涂事,为夫也会留他一命的!”
“呃……?”洛子夜愣了,她其实就是想装个逼,论述一下人性,表达自己是一个有真知灼见的人,她根本就没有丝毫想要帮助冥胤青保住性命的诉求啊!
她摆了摆手:“还是别留了,除非他诚心悔过,不然我真的很怕他以后又找我的麻烦!”
理解冥胤青的心理是一回事,但是理解不代表一定要体谅啊,人家一而再再而三找自己的麻烦,当初凤无俦被困在千里峰之下的时候,也有冥胤青掺合了一笔,凤无俦是不屑跟他们计较,但是这些事儿她洛子夜可是都记得,并且心里非常的不爽好吗?
她这话一出,冥吟啸便又笑了起来。
回眸看了一眼武青城,轻声吩咐道:“盯着他们,尤其看着接下来的军队动向,朕要随时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以及……不论端木堂有任何打算,都不要阻拦他。朕也想知道,端木家作为第一世家,若是他要出来谋反,到底有多少人会不要命的跟随!”
他话音一落,武青城立即低头:“是!属下马上就去做,只是……丞相大人在宫外求见,说是有事情想对您禀报!”
令狐翊自从上次和婧郡主一起合谋,想办法把公子骗回来之后,公子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谁都知道公子这是生气了,令狐翊心中也有数,他一直在想办法想重新在公子面前露脸,这回怕是找到机会了,端木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旁人有可能不知道,令狐翊那只狐狸怎么可能不清楚。
这样的大事,他当然是要来禀报的。
冥吟啸沉眸,扯唇一笑:“告诉他,朕已经知道他的来意,君臣多年,相信他也明白朕打算让他帮朕做什么!朕等着他为凤溟建功!”
他这话一出,武青城登时明白过来,所以公子的意思,就是不打算见令狐翊了。
这对于武青城来说,当然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他快乐的应下,很快地退下了……
倒是洛子夜眼神古怪地看了一眼冥吟啸,令狐翊她是见过的,看得出来对方对冥吟啸的意思,而武青城呢……她也是看得出来对方对冥吟啸的一点意思的。可显然冥吟啸既然能够看得上自己的话,他一定是个直男,既然这样的话,当然是不可能跟那两人有什么了!
于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出于对那两个人的同情,她对着冥吟啸提出了一个提议,可以完美地一次性解决掉两个人的耽美问题:“你说,我们帮忙撮合一下,把青城和令狐翊凑成一对怎么样!”
“砰!”还没走远的武青城,摔了一个狗吃屎!
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就扭头怒瞪洛子夜……他跟洛子夜上辈子是有什么仇怨,对方才会提出这样灭绝人性的提议?把两个情敌凑一对,还是两个男的,洛子夜她的脑子真的没事吧?
冥吟啸听了洛子夜的提议,竟然还摸了摸下巴,一脸深思,仿佛是真的在认真考虑,气得青城眼神如刀,想把洛子夜给砍死!
洛子夜看着他的眼神,也不瞎提议了,摸了摸鼻子:“天色不早了,爷先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嗯!”冥吟啸颔首,天色的确是不早了。
洛子夜大摇大摆地去了宫中早已为她准备好的房间,云筱闹担心他们的安全,一直在她的寝宫里头等着她回来,眼下看见洛子夜了,她当即就笑了:“爷,您回来了?”
“嗯!”洛子夜点了点头,进了屋。
看了一眼桌案上的点心和酒水,心里忽然有点惆怅。端木堂就算是再厉害,想准备谋反这么大的事儿,几天之内也是不能准备好的,这至少得要十天半个月的功夫,而这就意味着,她至少还要在这里待上十天半个月。不能去战场上装逼,不能……好吧,其实也没啥,就是好几天没见着她男人了,心里想念了。
这要是在军营里头,还能偷溜去找他呢,就算他不同意也坚决去。
但是眼下有事情要处理,就……
惆怅之下,食欲大增,往嘴里不断地塞点心,吃得口干舌燥,还喝了好几杯酒。云筱闹被她这样子给吓到了:“爷,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好端端地,就开始喝闷酒了?这应该算是在喝闷酒吧?
她这么一问,洛子夜口齿不清地道:“也不知道爷这是倒了啥霉,为啥人家谈个恋爱就能轻轻松松,爷却总是要到处奔波,动不动就跟我媳妇儿分开十天半个月的……”
“呃……您媳妇儿?这个……”云筱闹觉得自己应该纠正一下她,但是想想帝拓的皇帝陛下也不在,这件事情也不会让对方知道,既然这样的话,也没啥好纠正的,再说这说不定是爷和帝拓皇帝陛下之间的爱称呢是吧……
她这么想着,就没再往下说。
洛子夜又喝了一口酒,打了一个嗝,凄然道:“可不是媳妇儿了嘛,他都是爷的人了!哎……虽然他总是不听话,各种压制爷,但你知道吗?其实那是爷一直在让着他,爷那是在谦让,爷一个大老爷们,许多事情都懒得跟他计较,所以……”
她越说越是激动,想起来自己总是被压迫,她认为自己一定要把自己这些形象都说成正面,才能为自己找回一点颜面。
而很不巧的,奉了帝拓皇帝陛下的命令,来看看洛子夜是否需要帮忙的解罗彧,这时候正到了这附近,隐藏着气息还没走近,就听见了洛子夜这些不着调的话。他嘴角微微抽了抽,素来也不是喜欢多话的性格,为人更不八婆,但是有些话自己听见了,当然是有义务禀报给王的。
至于洛子夜说了这些不着调的玩意儿之后,给王听见了她会有什么下场,这一点并不在解罗彧的考量范围之内!
云筱闹听着她的鬼话,也是听得脑后滑下一滴硕大的冷汗,她很想说一句,我知道您好面子,但是您好面子吧,要装逼要吹牛能不能好歹说点贴合实际,能让人相信的呢?这种一听就知道没有可信度的鬼话,这到底是在说给谁听呢?这要是让帝拓的皇帝陛下听到了,还指不定怎么削爷!
“爷,您是不是喝多了?要不然先睡会儿?”云筱闹诚恳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毕竟人喝醉了,在头脑不清醒的情况之下,说出许多不理智的话,对于这些话其实是没有必要去进行过分纠正的,毕竟这时候说话的人,就处在一种不清醒的状态之中,所以多说才是无用。
洛子夜又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酒,摇了摇头,其实她脑袋已经有点懵了,她发觉自己最近喝酒,越来越容易喝醉了:“爷这会儿可清醒了!爷给你说,爷跟凤无俦谈恋爱,谈恋爱你知道是啥意思吗?就是在一起。我们两个在一起,任何事情都是爷说了算,他一向对爷毕恭毕敬,什么都听我的。真的!”
云筱闹:“……”她已经开始质疑自己出现在这里到底对不对了,要是自己不在的话,爷就是喝了酒,指不定直接就倒下睡着了,没有人在的话,她说了什么胡话也没有人听,爷八成就不乱说了!
任何事情是不是爷说了算这一点,云筱闹表示自己不知道。
凤无俦什么都听爷的,这一点云筱闹是有点相信的,因为帝拓的皇帝陛下,好像根本没有任何能力招架爷撒娇,总是爷一撒娇,说什么对方就都答应了。但是凤无俦一向是对爷毕恭毕敬这个……这个……
云筱闹忽然觉得自己的嘴角有点僵硬,指望帝拓的皇帝陛下对人毕恭毕敬,这似乎不太可能吧?
看云筱闹不说话,洛子夜瞪了她一眼:“爷说的话你相不相信啊?”
那是一幅要是她说不相信,八成得吃了自己的样子。云筱闹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之后,昧着良心道:“相信!相信!您和他之间,一向都是您说了算,他什么都听您的,对!对!爷,天色也不早了,您就早点睡了吧。”
就不要继续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了。
她的话说完之后,洛子夜才算是满意了,扭头往床上走,打算是睡觉。并且打了一个饱嗝,脸上忽然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看起来很有些猥琐,但是猥琐之下,却是属于女儿家的魅惑,脸颊绯红,抱着被子闭着眼,不知道在想啥。
远处的解罗彧,从窗户里头,就看见洛子夜那个样子,眉梢挑了挑,心里头隐约明白了什么。
但是云筱闹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她什么都不明白,看着洛子夜脸颊绯红,还以为她发烧了,摸了摸她的额头,询问:“爷,您怎么了这是?您别吓唬我,要我去找大夫吗?”
洛子夜霍然伸出手攥住了云筱闹的手,摇了摇头:“不用找!不用!闹闹,你知道一句话是怎么说的吗?酒足饭饱思啥来着?”
思啥……
?
云筱闹脸色一僵,难不成爷是在说那个?她红着脸:“爷,这个……酒足饭饱思淫丨欲?”她以前怎么不知道爷是这么污秽的一个人?
“没错!”洛子夜点了点头,抱着被子翻了一个身,面朝着里侧,背对着云筱闹。她自己的脑袋是不清醒的,于是说出来的话完全不过脑子,就嘟囔着道,“酒足饭饱思淫丨欲啊,都怪……嗝,都怪嬴烬那个混蛋没事儿勾引爷出墙,搞得爷……嗝,开始想念臭臭了,想他抱我……”
云筱闹:“……”
她知道爷一定是喝醉了,因为她绝对相信,就是爷这样比男人还豪放的女人,寻常也是说不出来这种羞人的话的,反正作为一个女子的她自己,别说是说出来了,就是在这儿听了一会儿,就觉得自己脸颊发烫。回想了一下帝拓的皇帝陛下魁梧的身躯,还有每回他们欢好的时候,爷传出来的惨叫声……
她摇了摇头。
爷这是属于,寻常胡说八道的时候,很有一套。喝酒了想入非非的时候,也跟能说。真枪实战地上来,她就只剩下喊救命了!
洛子夜这么胡说八道了一会儿之后,就抱着被子睡着了,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都乱说了一些啥玩意儿。不过有些事儿,就是食髓知味。一个正常的女人,在有了这样的生活之后,很难不想!
云筱闹盯着睡成了死猪一样的她,摇了摇头,也不想多说什么了。
还是让她先睡了吧,至于沐浴的事情明日再说,因为她实在是不想把洛子夜给吵醒,也实在是不想再听这种污秽的话了,她是一个没有出阁的姑娘,是一个没有男人的女子,她听不下去了!
给洛子夜扯好了被子之后,她转身飞奔出去了,却是默默地觉得,要是让帝拓的皇帝陛下听见了这话,那一定得乐坏了!
解罗彧在不远处默默地听见了这些话,也是不可思议地看了一下漆黑的夜空。
其实吧,人有欲望是很正常的,许多女子都是心中想而嘴上故作矜持。不过像洛子夜这样,喝了酒之后,说出来这种荤话的,大概这世上也是没几个!幸好她尽管有了这种念头,脑子里面也都是王,更没有被冥吟啸引诱成功,不然王大概得把这女人绑在身边,天天看着,时时满足吧?
他也不多想什么了,京城里头的动静,他也探出了一个所以然。
潜伏进宫的时候,在路上遇见了武青城,对方也言明了这边的事情他们会处理好,不需要帝拓插手。所以眼下,他还是先回去向王禀报这件事情好了,顺便禀报一下未来王后的……诉求?
虽然他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找王禀报这种事情真的挺无聊的,但是不禀报,要是王不知道,王后以后也不好意思说,导致出了什么出墙的事儿可怎么办?嗯,他还是说说吧!尽管他很明白,就算王后没诉求,王看见王后也很难忍住欲丨望。
……
“主公,修罗门投靠了武青城,我们手上的棋子,又少了一颗!”暗夜里,一人低头禀报。心中也是实在不明白,好歹也是端木家的老家主,竟然如此无用,说被杀就被杀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洛子夜太厉害还是因为什么。
那人听了,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本我是打算亲自去凤溟,却是想到端木家算得上是一颗有用的棋子,能够为我所用,现在看来,本王太看得起他了!”
他这话一出,那下人很快地道:“主公,那我们接下来……?”
“凤无忧已经潜入过皇宫了吧?我帝拓皇室的历代帝王,是有留下财宝的,这一点本王早就知道。只是密道的地点和机关如何开启,这一点只有凤恃清楚,本王希望她不会让本王失望!”那人说了一句。
下人开口回话:“王爷,风无忧倒是警觉。她醒来之后,我们就放了她,假做是无意中看见她的尸体,发现她有救才救的,但看她的样子似乎并不相信,而且她离开了之后,一直防备着有人跟踪她。我们的人几次三番差点跟丢,她已经潜入皇宫了,而我们的人一直在密道口上守着,等着她出来,不过已经过去了半夜了,还没有出来,宫里头也并未传出里面出了事,这也是奇怪……”
那下人这话一出,他身前的人面色惊变:“你说什么?凤无忧半夜没有出来?”
“是啊,怎么了?”下人抬眸。
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掌落在他胸前,将他打伤!那人怒道:“愚蠢!她一定是跑了!”
……
五日之后。
解罗彧回到了军营,王帐之外。肖青和肖班正守着,看着他急匆匆地过来,伸手拦下:“解罗彧大人,王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说了谁都不见,已经在王帐待了几天了!”
是这样的,从那天阎烈大人爆出来王的求婚书,王和阎烈大人出去了一会儿之后,王回来就像是受了什么打击,脸色也难看得厉害。吩咐了军事部署,和布阵,以及让他们做战前准备之后,就进了王帐,不知道在研究啥,应该还是在研究求婚书吧。
解罗彧挑了挑眉:“王什么时候出来?我有关于王后的事情,要对王说!”
“军事部署今晚就能完成,到时候我们会进去禀报王,也会禀告王您回来了!”肖青很快开口。
却没想到,肖青话音刚落,王帐之中的人已经听到了动静。他魔魅冷醇的声线,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缓沉道:“洛子夜的事?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