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一出,他嘴角淡扬。
大掌包裹住了他腰间的小手,属于男性的气息,透过指尖的热度传来,这令原本因为近日的事情还有些不高兴的洛子夜,此刻倒也完全淡定了。轻声询问:“怎么了呀,看你回来之后就像心情不好,眉头皱得跟能夹死蚂蚁似的!”
蚂蚁比蚊子小,更能准确描述他的皱眉行为。
她这话一出,他眼角倒抽了一下,眉宇间的折痕,倒是下意识地松开了。包裹着她小手的大手一扯,便将她带到了他面前拥住。洛子夜冷不防地撞入他怀中,好在他胸口的肌肉很有弹性,并非铜墙铁壁那样撞上去就生疼,这一撞之下,倒也没有太多不适,就只是吓了一大跳,但很快也就平静下来。
她抬眼看了看他,旋即便听得他魔魅冷醇的音调,自她头顶响起:“孤找到他了!”
“谁?”洛子夜愣了一下,同时脑子开始飞速的运转,能让他们家臭臭这样认真寻找,找到了之后却还是依旧心情不好的人,能是谁?“屠浮子?”
那个人手中可能掌握着能解开他身上寒毒的办法。
然而,在想到这里的时候,洛子夜自己先摇了摇头,不可能!区区一个屠浮子,这么多年来相信凤无俦并没有看在眼里,他真的能为了这个人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那才算是奇了怪了!
这念头出来之后,她很快地道:“应该不是他,难不成是……你父皇?”
她这一问,感觉到抱着她的人,忽然僵了一下。她眼眸一沉,立即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并没说话,洛子夜先他一步开了口:“活的还是死的?应该是活的吧,如果已经死了,大概也犯不着你这样情绪恶劣!”
话说到这里,他骤然沉眸,扬声笑了:“洛子夜,你真的很聪明!”
不必他多说什么,她几乎就全部猜到了。一贯很好面子,按理说听见这样的夸奖,应该认真地得意一下的她,这时候却没有自恋臭美臭不要脸的心思,倒是仰头看了他一眼,轻声开口道:“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要再为他挂心了,他一点儿都不值得你挂心!”
几乎不必想,洛子夜就能知道,他一定是已经处理完了。他从来果决,也并非是犹犹豫豫的性格,在看见他父皇的时候,就应当已经决定了如何处置了!
话到这里,她复又笑了:“所谓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其实都是狗屁!你父皇未曾将你当成儿子,甚至因为一个毫无根据可言的预言,就要杀你,杀就算了,甚至都不愿意给一个痛快,却要你受尽折磨。这样的人,你何必还要挂怀?他对你的态度,也从来不是对待亲生儿子,怕是只有对待仇人的儿子,才能狠毒到这样的地步,既然如此,那就彼此彼此好了!”
洛子夜一直就是这样的人,人待她好,她才会把人当成一回事,对她不好的人,甚至欺辱谋害她的人,管他是谁,百倍偿还!
她话音落下,他倒愣了愣。倒当真是没想到,她竟能想到“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这么一句凤恃拿来刺他的话,并能借着驳斥这句话,将此事很快地理顺下来,平定他的心绪。
他的确恨凤恃,希望对方为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然而到底还在对方是自己亲生父亲的桎梏之中,挣不脱。可让他原谅,他自认自己不是宽宏大量的之人,也无法做到原谅与饶恕。于是,便是一件已经既定并无法更改,他也不打算更改的事情,还在影响着他的情绪罢了,而洛子夜的话,却是让他原本恶劣的心情,好了许多。
从他那张俊美堪比神魔的面孔上,洛子夜能感受到他情绪好多了。
她踮起脚尖,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蜻蜓点水一般,旋即扬眉一笑,在那张脸上美艳动人,如同一朵花盛开。轻声开口:“反正那些人既然不把你当儿子,你为啥还要把他们当家人,你还有我啊!”
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含着盈盈笑意。
她不可能玛丽苏地告诉凤无俦,原谅他的父母,放过对方也是放过自己,让自己不再有仇恨,balabala,这样玛丽苏的话,她自认自己没办法说出来的。而且这种说法对于凤无俦来说,并不公平!甚至,在知道有人曾经这样对他,就算是他能放过,她也无法放过,既然这样,那就告诉凤无俦撇清那些人好了。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从来都是因为彼此珍视,才值得珍重珍惜,否则一切所谓关系,就都不过是一句空谈,毫无意义可言。
眼下,他和他的父皇,岂不就是如此?
她这话一出,倒是让他魔瞳中的阴霾彻底散了。大掌伸出,温柔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冷醇磁性的声,缓缓地道:“不错,孤还有你!”
这话刚说完,王帐之外,就传来了肖班的声音:“王,马已经准备好了!您是现在就出发吗?”
这一声出来,正午也已经到了,洛子夜也就知道,他应当是要走了。叹了一口气,用抱怨的口吻道:“为啥那边的战事,你说啥都不愿意让爷去呢?”
“过段时日,你就明白了!”他魔瞳微凛,眸中含着几分笑意,说完这话,附在她耳边,又轻声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声音很小,却听得洛子夜蓦然红了脸。
甚至忍不住伸手捶了他一下,唾了一句:“不要脸!”
她这样的反应一出,他当即扬声大笑起来。魔魅冷醇的声线,缓缓地道:“孤也并不一定要你一个月不离开王帐,但以后要知悉分寸,等孤回来!”
“好!”他不打算关她的禁闭了,洛子夜的心情才算是彻底好了。她心里头也知道,他没多久之前说出来的处置,只是这么一会儿就更改,对于他而言其实已经算得上是宽厚了,所以眼下她不仅坏情绪一扫而空,内心还有些小愉悦。
她这一声应下,他魔瞳含笑,盯了她一会儿,转身大步走了。
洛子夜没送他出门,却是因为他那句悄悄话,脸完全红透,甚至越想越不好意思,那程度都到了一种让她惊奇的地步,她从前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一个这么容易害羞,并且能害羞成这样的人。捂着自己的小脸,扭头就往床上一趴。
直到王帐之外,传来马蹄声,知道他已经走了。
她埋在掌心的脸,才慢慢恢复了正常的温度。在那句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的悄悄话里,他说……洛子夜,给孤生个孩子!
妈的,到底谁要给他生孩子啊,他们还没结婚呢,混蛋!
……
而这时候,这刚出发没多久的帝拓皇帝陛下,脸色一直沉着,那并非是因为心情不好而导致的面色冷沉,而是在想事情!
肖班在边上,大着胆子问了一句:“王,您似乎没有考虑过,立后大典的事情,也没有考虑过婚事,您这……”到底是怎么想的?按理说王对王后都这样好了,洛子夜如今也在王的授意之下,成为他们帝拓毋庸置疑的未来王后。都到这份上了,王应当没理由会不想给洛子夜一个名份啊,尤其成婚了之后,应对那些情敌的时候,也能更加有立场不是?
他这话一问,倒是问到了帝拓的皇帝陛下,正在考虑的问题上。
他冷嗤了一声,魔魅冷醇的声线,缓缓地道:“这问题孤每日都在想,可洛子夜的脾性你是知道的。若不做好万全的准备,指望她答应婚事,难!”
她向来喜欢自由,若是要定下婚事,那也就意味着她会失去自由。
彻底失去!所以,除非他求婚的准备,完全做好,有绝对的说服力和诚意,以及能够打动她的东西,否则,怕是求婚也是白搭,还会让她认为他毫无迎娶她的诚意,丝毫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这女人的脾气,他清楚得很!
“呃……”于是肖班听到这里,倒是骤然明白了什么,悄悄地看了一眼凤无俦,低声询问,“所以王,您这段时日,秉烛夜写的东西,是准备……”求婚用的?只要王后不在的时候,王每天晚上都会认真地在纸上写写写,但似乎写出来的东西,王没有一个是满意的,于是每天写完立即烧掉,还似乎不想让他们这些做下人的,知道王写的内容。其实他都已经猜测很久了,甚为想知道王到底是在写什么,这时候他觉得他好像是要猜到了。
然而他话还没敢说完,凤无俦不悦的眸光就扫了过去。
那是一种上位者心事被窥破的尴尬,向心爱的女人求婚,这决计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是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才能让她一定答应自己,以至于要反复写下言词,再反复推翻,这样的事情被人知道了,就很尴尬了。
他眸光森冷,盯着肖班并不说话。
肖班顿悟了王是个死傲娇,是不会承认这种话的,他顿时吓得一阵趄趔,低下头就开口道:“王,属下该死!是属下多话,属下决计没有冒犯僭越的意思,属下就是在瞎猜,并且属下肯定猜的不对,您千万不要动怒!”
肖青在背后看着肖班,努了努嘴,内心深处吐槽了一下这个二百五,这种问题能问王吗?要问就问他肖青啊!肖青作为王手下掌握情报的第一人,窥探一些东西的本事,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
就比如最近有一天晚上,王在写的时候,虽然是不让他们靠近观看的,但是他肖青当时刚刚进门,从王的笔行走的方向,就能猜到王写了一句什么样的话。“嫁给孤吧!”作为落款,随即,王又似乎觉得不对,沉着一张脸,在那张密密麻麻的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太浮夸!”。
然后心情不太好的把那张纸给烧了!
他就知道王当时应当是写了一堆求婚的措辞,自己刚刚走进去的时候,王写到了落款,所以也没在意自己进去了会看见几个字笔划。可是呢,王又意识到了自己写的这些话有点浮夸,于是就……
不过他肖青从来都是看破不说破,因为说破了被王知道了,也许会揭掉自己一层皮!没想到肖班这个二愣子居然忍不住了,直接问王为啥不求婚了不说,还直接猜测王这几日在写啥,要不是他们算得上是王的心腹,王大概已经把他一掌拍到天边来缓解尴尬了。
肖班这认错的话一出,凤无俦才算是收回了眸光不再看他。
而也几乎同时,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用什么礼物来求婚,用什么言辞来求婚,这都是大问题,的确困扰了他许久,但不论如何,速度都应当加快了,在为她庆祝生辰的同时求婚,应当是最为浪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