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伙子点了点头,而后抬起手中的材料,“这就是自动化。”
“……”华长青这才正视起来,“自动化?恒电也要做?”
“暂时没这个计划,但是这份产品设计说明……”小伙子咽了口吐沫,“虽然我还有很多看不懂的地方……但至少能看出它非常惊人,比国外的概念还要新。”
华长青也陷入了某种纠结。
比国外还新?那究竟是什么概念?
是常江陈延睿搞出来的么?还是张逸夫?
二人也看出了华长青的纠结,这就要起身告退。
“材料就放这里了,您要是不需要,就毁了吧。”
“恩,我们肯定不会说这事的,对我们也没有丝毫好处。”
二人这便出了办公室,留下了孤独的华长青独自纠结着。
实际上这二人的前途已经几乎玩儿完了,华长青也不太可能重用他们了,一个会带着原公司资料献给新主的人,新主怎么可能再让他接触核心资源?
华长青拿起电话吩咐项目主管,让这两位去做硬件、网络维护一类的工作,不要接触核心开发部分。
放下电话后,他才望向这份材料。
沉吟良久,他还是拿起材料,回身放进了保险柜内。
他情绪刚稳定没多久,那两位小伙子又折返回来,神情慌张,口不择言。
“华董,我们有麻烦。”
“刚刚有律师打电话给我们,说我们违反了恒电那边的合同,要以商业什么什么罪起诉。”
“您可一定要保我们……”
华长青眉头皱起,质问道:“你们拿的是原版么?”
“不是,是复印的。”
“那对方有什么证据?”
“不知道。也许是……指纹?”
“或者是复印机上的记录?”
“这都不够。”华长青摇了摇头,起身准备打开保险柜,“我还没看。也不打算看,还给你们吧。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谈。”
“不不,您拿着吧,我们不想再碰了。”
“我们也只是想为公司做些事,想不到会这样……”
二人没说两句,又惊恐离去,说什么也不要再碰这份材料。
华长青独自愣在办公室中,自言自语道:“苦肉计?”
他思来想去,恒电也拿不出什么靠谱的证据。而且这份材料没公布过,没人说得清是谁先搞出来的。
“真是无聊。”华长青最终还是打开保险柜取出材料,回到桌前,准备往碎纸机里塞。
他的手不知为何停在半途,这一下要是塞进去了,可就永远不知道这是什么了。
是苦肉计又怎样?我看过,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看过,这种愚蠢的伎俩怎么可能有效果?
就看一眼吧,就一眼,看看他们的造化。
华长青抿了抿嘴。眯着眼睛,打开了第一页。
【基于高速网络环境下的电厂自动化……】
【图形界面……】
【集成管控系统……生产计划系统……】
“恒电有这个技术么……天方夜谭。”华长青稍微扫视了一遍过后,随即一种负罪感涌上心头。合上了材料,可挣扎了两秒后,一名资深工程师的好奇心又燃烧起来,“再看一页。”
他没想到设计说明会这么快进入主题,刚刚提出概念过后,便进入了软件系统架构,甚至细节算法,代码的论述,那无数个模块与端口。开放性的编程理念顷刻间像一根寒冷的冰针一样刺入了华长青的大脑,他一页一页向后翻去。整个人都很快进入了飞速思索。
“太精妙了……程序原来可以这么走……”
“可是……处理器跟得上么……对对,这上面提出了。一个电厂只需要一台这样强大的处理器,其它计算机都是通过网络通信在操纵处理器,获得信息,并不用实际运算……”
“c语言真的可以完成这样规模的程序么……”
“什么?与电网之间还有这么多接口?”
单纯的概念,还不足以震撼华长青,谈概念谁都会,你就算说将来电厂可以建到云彩上吸收宇宙能量都无所谓。
单纯的细节,也不足以震撼华长青,因为没有概念的映衬,那就是一堆晦涩难懂的算法和代码。
一旦两者结合,交相呼应,这种化学反应一般的震撼,恐怕只有华长青才能体会到了,常江也不一定看得懂,那些天马行空的知识只有在美国才有涉及,陈延睿就更别提了。
偏偏只有华长青,能理解这些概念,敢想象这幅图景。
一阵敲门声惊醒了华长青,他匆忙收起了这份材料,关掉了碎纸机,揉了揉脸后让人进来。
这次来的是项目主管,进屋后赶紧关上房门,回头道:“长青,恒电那边好像动真格的了,那两个新来的情绪十分不稳定,希望能解除合同。”
“那就解除,尊重他们的意见。”华长青揉着太阳穴道,“今后不要再挖恒电的人了,我们人够多了。”
“那就,解除?”
“解除吧。”华长青警惕地说道,“我们的合同也没问题吧?员工单方面离职五年内,禁止入职同类企业。”
“有这条,但实际效果还不好说,劳动法摆在那里。”
“嗯,就这样吧。”华长青疲惫地摇头道,“他们真要走,你让他们走就好了,不要再来见我。”
“好的。”
随着房门关上,华长青又拿出了这份材料,继续向后翻去。
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个东西很可能是个梦魇,今后会一直缠着自己,但没办法,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他不可能克制住自己。
与此同时,恒电试验室这边相当轻松。
“真告啊?”常江惊讶地望向陈延睿,“那两个人还是我招的呢。”
“真告。”陈延睿点了点头。“晓菲原话是这样——不管胜负,都要告。然后上诉,来个三五年。”
“那律师费……”
“不会比一台省煤器的钱多……”陈延睿小声道,“晓菲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背叛的代价,这次手腕用的比较硬,用企业的财力去欺负个人,我也是反对的……”
“是啊,不会影响今后入职人员的选择么……”
“陈总。常江,不用这么小声。”不远处的技术员笑道,“我们早知道这件事了,他们刚刚还打电话回来问情况。”
“听那声音,好像真的带什么走了。”
“大家的劳动成果,不能被这么利用,该告就告。”
这几位,反倒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情绪,本来另投新主寻求高待遇,他们还有一些眼红。可看到这结果就乐呵了,傻了吧!
常江无奈摇了摇头,冲几人道:“你们也别乐。官司打起来,咱们轮流出庭作证什么的,累死。”
“那事儿还是你跟陈总来吧。”
“哈哈哈。”
还在笑着,向晓菲敲门探进头来,召唤陈延睿与常江。
二人出了试验室,才发现两个小伙子正灰头土脸站在门外。
“说吧。”向晓菲冲两位离职者道。
“我们错了。”
“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回来……”
常江与陈延睿不禁大跌眼镜,明明没任何证据,这边就是请个律师发个函唬一下罢了。真的唬回来了?
“小陈,小李。”陈延睿望着二人正色道。“你们实话实说,究竟有没有带东西过去。”
二人对视一眼。而后同时摇了摇头。
废话,必须否定。
“那……”陈延睿有些恳求地望向向晓菲。
向晓菲立刻摇头:“回来是不可能的了,要不要继续告,你们定吧。”
“陈总……”
“陈教授……”
两个小伙子闪着泪眼望着陈延睿。
真这么搞下去,官司打起来,扯皮两三年,这二位也别指望再找到什么工作了。
“我看算了,同事一场。”常江立刻心软了,冲二人道,“今后换了地方,踏踏实实的。”
“唉……”陈延睿也叹了口气。
二人立刻感激涕零,谢天谢地过后,这才离去。
“怎么这么脆弱。”向晓菲看着二人的背影道,“白瞎了律师费了。”
“年轻人么。”陈延睿惋惜道,“晓菲你是不是……太……”
“太狠了,可以给他们一次机会的吧。”常江也跟着说道。
向晓菲就受不了这些知识分子的假仁义,但张逸夫放过话,向晓菲不得干涉这二位,也得哄着。
“已经给机会了,就这样吧。”向晓菲随即换了个话题,“月底的鉴定会敲定了啊,在蓟京饭店召开,电科院现在还在进行后续试验,所有试验记录都将作为会议讨论内容。”
“蓟京饭店?”常江大惊道,“你确定是蓟京饭店?”
“是啊,花了大价钱的。两天,包吃住。”
“这太……”陈延睿都肉疼了,“是不是太奢侈了?”
“华长青他们都这么搞了,咱们不壮点声势也不成啊。”向晓菲提醒道,“你们再落实下邀请名单,电力部和各局管继保的人也要邀请到。”
“重要的都请到了,微机保护专业人士都很有兴趣。”陈延睿无奈道,“甚至有很多人找到我想来,但名单已经满了,我也没办法……”
“等下次吧,这次成功的话,下次搞规模更大的。”向晓菲盈盈一笑。
万恶的资本家啊,企图用国宴标准腐蚀知识分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