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那人名叫王树杰,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岁的样子,研究生毕业就被忽悠去了珅自,微机方面,国内当时几乎没有专家,王树杰也没人能请教,只有自己拼,没日没夜的拼,拼了不知道多少年,他发现,自己已经是这里最大的专家了,珅自微机技术方面的事,几乎是他一手支撑起来的,自己自然而然也成为了技术主管,作为代价,他的脑门上只剩下了同龄人1/4的头发,看起来像是四十多的人(南梦。
不到一年前,也正是珅自大刀阔斧要投标北漠的时候,王树杰觉得自己可以更进一步了,找到卢伟谈,希望提自己当副总,分股份,卢伟并没有否决,忽悠了一大圈,把他绕了进去,一番许诺画饼打太极,最后他答应他,得标,就会落实。
然而并没有。
得标也没有,落实也没有,安慰性质地,涨了200的工资,卢伟还暗中说,这是珅自最高的工资了,别跟别人说。
然而并不是。
销售主管的工资几乎是他的两倍,王树杰十分清楚这一点,老板的小算盘太简陋了。
圈子很小,大家常聊,一次电科院组织的标准会议中,王树杰见到了常江,其实他早见过常江很多次,二人一南一北,都是公司的核心大将。
但不同的是,常江明明比他年长,头发却很黑,皮肤也很嫩……
往常会议中,王树杰是不会跟竞争对手公司的常江说太多的,更不会谈技术以外的内容,可这次他正在人生的低谷,实在很想了解,常江是怎么做到这么积极的。便找了个机会,私下问常江。
常江回答也很简单,老板好。老板跟他们一起攻克技术难关,奖金分成很大。他说这些并没有什么问题。张逸夫一直不排斥大家对外透露收入,这是恒电人才计划的竞争力体现。
常江也有意无意,把恒电的收入轮廓透露出来,并且透露,刚分过房,未来应该还有。
王树杰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收入仅仅是与恒电组长级别的人平行而已。
他又问常江有没有可能当副总。这么问已经失礼了,但常江脾气比较好。说自己老爹是股东,但老爹几乎就是挂名的,只好自己多做一些了。
很明显,股份或者分红,常家都是有份儿的,爹已经快70了,留下的都是儿子的。
王树杰几乎没有犹豫,就暗示常江帮自己问问有没有跳槽的可能,至于薪金待遇,自己不会有过分的要求。他在珅自是技术带头人,也深入研究过北漠,去了就可以干重活儿的。
常江也很重视这件事。他生在学术家庭,心胸豁达,也并不怕能力强的人来对自己不利,一五一十跟张逸夫说了这件事,张逸夫却一口否决,不想影响行业生态。如果是一个高级工程师,来也就来了,张逸夫清楚王树杰这个人对于珅自太过重要,挖了伤和气。
王树杰得到回话后。万念俱灰,卢伟那双手。好像遮住了天。
他每天机械性地工作,看不到未来在哪里。
又是一次会议。他认识了尚晋,这个人要活分很多,虽然其貌不扬,但是个有主意的人,只是他嘴里的恒电,并没有常江所说的那么好,王树杰也不知道该信谁。
几天前,尚晋突然联系他,问他自己干,副总干不干?
王树杰起初是不想干的,但那天突然有个人来公司找他,送来了聘书和聘金(农妇当自强。
五万元,现金。
这几乎是王树杰在珅自工作以来的收入总和。
今天,王树杰坐在了这里,虽然是草草搭起的班子,但总算自己可以做主了,自己的劳动,可以物有所值了。
另一边坐的,是尚晋。
他的想法很简单,现在回头,一切就白费了,与其回到滇南当一个憋屈一辈子的男人,父亲,不如在蓟京再搏一把。恒电路子野,珅自却不尽如此,那个王树杰虽然很厉害,但是个单纯的人,自己在将来压他一头,做个二号人物不成问题。
中间座位,萧咏,他这会儿脑子里都是屎,也不知道该搞点儿什么,只是故作高深地托着腮,显现出一位老板该有的深沉与睿智。
与会者中,不起眼的位置,还坐着一个不起眼的小伙子,杜晨,是为数不多没有回恒电的工程师之一,与别人不同,他很想回去,但没回成。
他始终记得在办公室中,与老总和那个漂亮女主任的会谈。
“你就是敌人心脏里的那颗钉子。”
是的,一个简单直接的间谍技巧,也是屡试不爽的。
封死萧咏在这个行业的路,总要占得先机,提前谋划。
而杜晨,就是现在的关键一着棋。
他一直是个不起眼的人,想起眼一些,跟着尚晋出走,可第一次离家,他才发现了家的温暖是多么可贵,他像是被吓怕的孩子很早回来,却被委以了一个关键的任务。
不起眼,就是他的最大优势所在。
这次会议,旨在确定公司近期战略发展方向。
萧咏其实早就确定了,第一步是与珅自合作搞那个电厂的自动化改造,积累经验搞出品牌,但还未落子,就被张逸夫掀翻了棋盘。
现在必须重新来了,就靠眼前这些人。
沉默许久后,萧咏不那么自信地说道:“自动化……依然要做……”
“萧总。”王树杰是个经验丰富的人,自然有现实一些的考量,“咱们现在的底子,直接搞电厂自动化,难度太大,我认为应该从小东西开始,plc这块,生产灵活,销路广,除了电力。其它工业企业也会用到,我建议从这个角度切入。”
“嗯……树杰说的也有道理。”萧咏煞有介事地点头,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plc是什么。
尚晋却有其它意见:“我觉得还是得搞自动化■系统这一块,咱们都经验丰富。很有优势,这个利润更大,更直接,至于其它软件系统以外的杂事,我们可以找人合作,一些小事情包出去做。”
“对,尚晋说的也很在理。”萧咏这次终于听懂了,分包?分包我太熟了!原来天下的工程都是这样么。我们拿到总包,往下一包就是了!
“尚晋,你可能并不了解(致命男色。”王树杰认真解释道,“自动化改造,都是大工程,必须通过招标来实现,招标流程都很正规,必须达到一定的要求才能投标,其中通常会有的要求,就是有过至少一个成功投产运行的案例。”
“那第一个中标的单位是怎么成功的?”
“多是有外国人的技术支持。合作搞的,珅自就是这样。”王树杰点头道,“然后做个一两次≡己有了经验和自信,再独立做。”
“在座的诸位,不都有经验?”尚晋摆手道。
“不不,有过全程经验的,包括我在内,应该只有三个人。”王树杰认真说道,“即便不说这个,投自动化的标,需要企业有雄厚的实力。这个实力不是自封的,要经过很多评定。要有资质证书,这也是需要积累的。而做plc。要简单很多,我们正好也借助这个产品研发、制造过程,磨合队伍。”
“确实也有道理……”萧咏又没了主意。
“大家的经验,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尚晋很快反驳道,“另外,plc市场已经饱和了,一做这个,很可能会被珅自百般为难,我听说他们拥有很多这方面的产权。”
“plc的知识产权是我搞出来的,几乎没有意义。”王树杰摇头道,“比如说,一台ibm的电脑,他申请了组装与布线的知识产权,可这有意义么?大家不都去学去改进么?plc的核心是逻辑计算处理,天下的plc都是这一套东西,就是实现功能不同罢了。”
“自动化也不过是更复杂的plc,很多个plc组成的大型plc。”
“完全是两个概念,有太多热控和电气方面的问题了,关键,你要面对的是一座电厂的改造。”王树杰说着,扫视众人,“有谁去过电厂,有把握说出电厂的所有车间,发电涉及的所有流程,请举手。”
无一人应答。
“所以,这是不现实的,要一步步来。”王树杰抬了抬眼镜。
“我不认同,你的意思就好比说——做机枪的单位,人人都要打过仗一样荒唐。”
“你这个例子不恰当,应该说是——做机枪的单位,人人都要握过枪,发射过子弹。”
“咱们不争这个,各自表态过了,方向,还是让萧总来定夺。”尚晋本欲拍个马屁,把话头交给了萧咏,
他却不知道,萧咏满脑子都是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决断。
沉吟片刻后,萧咏故作高深状:“我认为,现阶段咱们底子薄,应该多考虑一些外包。”
“对对,非常正确。”真的假的有的没的,尚晋都点头叫好。
“往这个方面,大家讨论讨论,之前树杰也说了,珅自最开始也是跟外国人合作来搞,相当于包出去,咱们也同理,最开始的时候多包一些,慢慢的,越包越少,逐渐壮大实力,最后独立完成。”萧咏全程没打磕巴,觉得自己的逻辑实在太清晰了,愣说通了一条路。
“对对,一步步来。”尚晋依然叫好。
“完全不是这样的,反了。”王树森立刻说道,“是外国人,拿了工程,根据协议,让珅自协助去做,用一些珅自的东西,我们借机去积累经验,我们是学习的一方,我们是外包的一方(穿越原始。”
萧咏心下略微不满,就你丫懂?
“我觉得反向也不是行不通,重要的是先拿下工程,然后不管怎样,总会有办法做,包出去一些,总会做成,对吧,诸位?”
“对对。”尚晋成为复读机。
这次会议就这么简短潦草结束。
确定下来有三件事。
找工程。
找外包。
买电脑扩充机房。
这么一个结果,就连杜晨都觉得荒唐。
这个老板什么水平?把堂堂电厂自动化工程当成挖个地基,盖个土楼了么?
那些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你上游承包商,路子野,剥层皮,没人有办法。
究其原因,无非就是“门槛”低。
说难听点,一个参与过几个工程的人,拉一堆老乡,恨不得就能成立个小公司,做个小工程了。
门槛低,入门的人就多,鱼龙混杂,你不做,有人做,你不愿意被包那么多层,有人愿意,他们有一百种方法缩减成本。
可自动化,这可是高技术含量的东西,市面上有实力做的就这么几家,谁愿意吃饱了撑的莫名其妙被你剥层皮?大不了老子不做了么!
而且现在这个行业还很团结,因为几位大佬都在学会里,有事商量着来,怎么可能被你这么搞?不说别人,就连杜晨都看得出来,这么深度的自动化工程,就算你拿到了,要往外包,不管是珅自还是恒电,理都不会理。
有心情理的企业,则根本没有能耐做成。
太荒唐了这个人,自己险些被尚晋……忽悠到这么荒唐的地方!
不对,是已经被忽悠进来了。
抓紧时间,不管荒不荒唐,要反馈回去。
几乎就在当天,所有行业内有名有姓的老板、负责人,都收到了张逸夫与卢伟的私人信息,请不要与南森进行任何程度上的合作,下面还有铺张开来的长篇大论,论述自动化与继保行业,一直是实事求是,看能力,看技术的,这次向南森妥协,这个市场就会一步步像可怕的土建工程行业一样,有路子的人直接拿大单,再三五层转包给你,1000万的工程款,到干活的手里恐怕连100万都不剩了。
于情于理,大家都信服这个说法,更何况行业大佬早就歃血为盟。
但正如张逸夫所说,并非所有人都那么同仇敌忾。
人穷志短,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那种投机倒把,放手一搏的人。
于是,更多的妄人开始站在一起,天知道他们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