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沛想到后果,不再犹豫,道:“……好,我信先生,炸都江坝。”
他似已斩丁截铁,他身后的幕僚吃了一惊,道:“大人,若是炸毁此坝,一定会成为千古罪人啊……”
“在此坝与数十万百姓面前,孰轻孰重?!”慕容沛道:“当前是要先度过此难关,否则云南还有生气吗?!”
幕僚也沉默了,原以为雨不再下了,此灾算是熬过去了,万万料不到洪水还是波及了云南。
上天不饶人啊,这是存心不给人以活路。
幕僚叹了一口气,也认了命,道:“沈先生,若是炸坝,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吧,我虽不才,却有几份小聪明,请让我从旁协助。”
“如此,便劳累了。”沈君瑜拜了一礼道。
幕僚见他礼节有倨,气质若华,一时也不知他的来历,只是见慕容沛十分礼遇和欣喜,便也有了三分敬意。慕容沛一向老奸巨猾,对有才之志,他从不吝惜欣赏之意,而他现在绝口不提沈君瑜的来历,想必心中早有丘壑,此事定然没有那般简单。
慕容沛道:“走,转去帐中说话,若要炸坝,还需细细筹划,沈先生,请……”
沈君瑜还了一礼,大大方方的随着他进去了。
李君玉一直相随左右,寸步不离。
慕容沛注意到沈君瑜身边之人,个个身手不凡,想必都不简单,又见李君玉十分恭敬,一时点头,外孙女儿心有所悟,也是极好的。
若得千机门全力相助,天下何愁不定?慕容沛原本心中十分担忧的事,此时竟也轻松了三分。
只是千机门有多少本事,还要细细一观。
待进了帐中,沈君瑜辅开袖中的堤坝图,道:“我已画好火药所埋之处,引燃后,洪水之压力顿减,全可往下游涌去,在此几处可开凿引流之渠,如此,对下游的压力也没那么大,大人可作参考。”
慕容沛接过来看了,又递给幕僚细观。幕僚诧异的看了一眼沈君瑜,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是怎么想到这么多这么全的?!此人的确不容小觑,是真有本事之人。
幕僚低声道:“大人,此法可行。”
慕容沛道:“玉儿,你既有意,便依此法来行……”
李君玉点头,一点犹疑都没有。
沈君瑜道:“这只是第一步,洪水的压力减去后,怎么安置百姓,怎么排除时疫,是重中之重,还望大人早做准备。”
慕容沛的脸色有些郑重,道:“我一定竭尽全力,只愿老天给黎民百姓一条活路……”
沈君瑜不再说话了,心情也略有些沉重。
“事不宜迟,我马上派人连夜去挖渠,尽快安排好炸坝事宜,先生,此图可否留下给我作一个参考……”慕容沛道。
沈君瑜道:“可以。”
“先生……”慕容沛道:“若是先生还有他计,定要与我或玉儿说,此时云南事忙,待事情安定下来,我再亲自与玉儿一同上门共同拜访先生。”
慕容沛道:“云南未来,玉儿之未来,全仰赖于先生了……”
“不敢。”沈君瑜却没有再说拒绝的话,李君玉心中全是喜意,他既不拒绝,就说明,他心定已在云南。
“外祖,我先送先生回去,先生还病着,又淋了雨,”李君玉道。
“速去吧……”慕容沛道:“玉儿,好好与先生讨教,定要谦虚。”转而又对沈君瑜道:“劳累先生拖着病体还牵挂这里。”
沈君瑜见他十分敬重自己,忙又还了礼,道:“如此,某便告辞了……”
慕容沛忙送至帐外,李君玉给他打了伞,十分呵护的样子。眼中也带了许多慕才之意。
慕容沛见他们走远,终于忍不住笑将起来,心中十分愉悦。千机门门主即已忍不住来了,就说明他已意在云南,而他也巴不得玉儿与他多多亲厚。看二人背影,竟十分相配,虽形容狼狈,但一白衣佳公子,一战场红衣女战神,怎么看都十分的相得益彰呢。
幕僚也看着他们的背影,顿了顿,道:“大人,此人是何方来历?!”
“我也不瞒你……”慕容沛道:“他是千机门的门主。”
幕僚吃了一惊,激动的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千机门?果然是千机门?!千真万确?!”
“自然是千机门……”慕容沛喜形于色的道:“太好了,他若拿出一两分本事助着玉儿,何愁大事不定。”
“大人,大人,莫非……”幕僚激动的语无伦次,“慕非千机门已择战郡主为主?!”
慕容沛淡笑不语。他既出山,只怕已经确定七八分了。
“太好了,太好了……”幕僚激动了一会,随即忙一拜道:“大人,以后属下定鼎力相助沈先生……大人放心。”
“哈哈……”慕容沛道:“此事机密,还不是昭告天下的时候。”
“属下知晓,定管紧嘴巴。”幕僚喜悦的道:“……待他日昭告天下,有千机门的号召力在,天下名士定会慕名归附,郡主何愁无人可治天下?!万民有望矣……”
说罢竟激动的喜极而泣了。
慕容沛也有些动容,待平静下来后,马上叫人按着图纸去挖渠,准备埋火药,忙的焦头烂额。
李君玉扶着他上了扁舟,哪知她也跟着他上来了。
明路一见她如此厚脸皮,也是醉醉的,也不好说她,只能瞪着她。
“郡主,”沈君瑜也有些吃惊,道:“郡主十分忙碌,不必送某了。请回吧。”
李君玉道:“你拖着病体,冒着雨来了这里,我不送你到家,不放心。”
沈君瑜敛了眉,手微微颤了一下,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却不再看她。
两人竟是相顾无言,谁也劝不住谁。
尽管心中有太多的波动,面上却是无比的平静。
两人什么都没说,然后慢慢的回了城,待脚踏入陆地的时候,还是相顾无言。李君玉不再赤果果的看着他,只是手臂坚韧,一直坚持着为他打着伞。
沈君瑜心中终究是有些动容的,自己从小虽体弱多病,可是却是男儿身,她一个女儿家,如此稚嫩的肩膀,却要挑起太多太多的东西,她也很不容易。
尤其是梦中渐渐清晰的过程与脉络,那些似乎她真正经历过的背叛与艰难和辛酸,他终究眼露心软与莫名的心疼。
走到小院前,沈君瑜停了下来,道:“多谢你送的药……”
李君玉抬头看着他,见他主动提了,有点吃惊,动了动唇,道:“……不是什么稀奇之物,但……”是她的心意。
沈君瑜笑了笑,道:“郡主?”
李君玉定了定神,应了一声,道:“你说,我听着。”
她的表情十分专注,沈君瑜耳尖微红,扭过了脸,定了定神道:“此次天灾虽是天地不仁,可是对郡主来说却也是机遇。”
他的语气在雨中显得十分的轻,可是,却万分的专注,她知道他在指点自己,更是竖了耳朵。
沈君瑜道:“云南还未做到专权统一,虽有军士二十万,以后定有折损,郡主当积蓄自己的力量才是。”
“你是让我组建私军?”李君玉明悟。
沈君瑜嘴角勾了笑,道:“此次定有不少孤寡鳏妇流离失所,那些无家可归之人何尝不是兵力,他们走投无路,以后生计无处,郡主不妨召集他们入军,也给他们一条生路和一口饭吃。经历如此大灾,许多人如同经历噩梦,他们不愿面对,宁愿生活在人多之处,至少有个活下去的动力和希望,郡主作参考吧……”
李君玉心中一动,道:“我组建娘子军吧,就算圣人有所察觉,想来不过是一些女子,不成气候,陛下也不会过于猜忌,二来还可以收服民心。君瑜,你的建议,总是好的,我听你的……”
沈君瑜的耳尖更热了一些,动了动唇,道:“不到紧急关头,莫要将此军昭示于人。”
沈君瑜是真的有指点之意,道:“郡主莫要妄自菲薄,向来巾帼不让须眉,郡主既可以一抵十,甚至抵百男子,其它女子自然也可以,娘子军有郡主教导,想来以后定是主力,无人轻忽。”
在你心里,我竟是这样的厉害吗?!
“我知道……”李君玉道:“我再不会让我拼命得来的成果拱手让人,世人多刻薄,可是我知道有你帮着我,就算我是女子,我也能得到我该得到的,守住我要护的人,我保证。”
沈君瑜本是因梦境提示她不要因自己是女儿身而妄自菲薄,可是却敏锐的捕捉到她说的三个字:再不会。
他心弦微乱,道:“郡主去忙吧,待云南事定,我再与郡主相谈。”
李君玉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是已经做了决定,她顿时狂喜,竟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说什么能表达自己的心情,到最后只狠狠的应了一声,“……嗯。”
沈君瑜进了院落,没有回头,直接去了后院。
李君玉眼神痴痴,直到他背影消失,依然十分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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