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策反

“公主她就算是女子，就算心狠手辣，也是宗室亲族啊……”顾长娆道：“社稷不改，江山依旧，族叔还犹豫什么呢？！”

百里野道：“堂妹，父亲他是真的怕了，可我们不怕，我们只问堂妹一句，公主她，果真当得起明君之称？！”

“你们亲眼见到了，自然相信我说的……”顾长娆一笑，道：“不然何人可以轻易取得千机门的全力倾注？！举门之力相助？！”

“公主她有勇有谋，绝非只是钴名之徒……”顾长娆道：“族叔现下立下此功，以后，若是不想出头，只需略隐既可，公主她麾下名将无数，也不需强逼着族叔出头，族叔，不若先立下此功，待以后，亲眼见到公主再说，可好？！”

百里云川道：“你容我想一想，想一想……”

顾长娆也没有再逼他，百里云川到底年纪大了，再加上当年为自保，费尽心机才保得家人安全，如今斗志也不剩下多少了，只是害怕，委屈。

然而百里野，百里炼等人眼中却全是雄光，目光灼灼的盯着顾长娆，只是顾着百里云川在前，不敢多说什么。心下却是极痒痒的。

雪中送炭难，只要立下此功，平西公主定会感激，记他们一功，比起百里云川的顾虑重重，他们却没那么多想，他们过的实在憋屈，如今已经恢复百里之姓，他们只想要大施才华，而不是凭一腔抱负与本事被埋没。

他们懂百里云川的恐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怕了，这实在不奇怪。

然而，他们听了李君玉的多少英雄事，他们只想要赌一场。让他们百里族人堂堂正正的站在世人面前。告诉他们，他们虽然曾经被踩到泥里去过，可是，他们还是凭着自己的力气站起来了……

这是百里家几个兄弟的共同渴望。

“你一路来也累了，先去休息，我好好想想，明日一早，再拜见使臣……”百里云川道。

顾长娆应了一声，对百里云川道：“还有一言，我想与族叔说。”

百里云川一怔，听着顾长娆道：“咱们百里家万没有往后退的家训，当年祖父以忠勇武艺传家得了什么样的下场，如今，这家训该改一改了，就改成，国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国君以常人待我，我以常人报之。”

百里云川狠狠一怔，呆呆的看着顾长娆，顾长娆的眸燃烧着仇恨，道：“我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所以杀了正帝，这是我的教训，也该成为百里家的教训。”

“敢问族叔，安谷旋可曾以国士待你？！”顾长娆咄咄逼人，说的话一点也不客气。

“既然并非国士之恩，族叔难道只想在此埋没一辈子做个小将吗？！”顾长娆道：“族叔可是姓百里啊……这世间之人果然说的不错，阴盛阳衰，现下连族叔也如此的不中用了……”

百里云川脸色一白，她这是在说，他连顾长娆也不如，顾长娆尚记得报恩，可是他们，他们……

顾长娆如此的尖锐，只怕是，是想要挟恩逼迫他了，何以至此？！难道那个公主就那么的值得吗？！

百里云川不能否认他们百里一族受了公主的恩惠，可是……

见他脸色不好，顾长娆放柔了语气，道：“这话也只有我能与族叔说，换另一个人说，只怕便成了胁迫，族叔，可要想明白了……不要让公主久等。待以后进了京，若是公主不能重用百里家，百里家自然也不必再以死相报，君君臣臣，其实很公平……”

她弯身行了个礼，看着僵硬了的百里家人，告退出去了。

“……这个丫头，”百里云川喃喃道：“好利的嘴啊，说的我的脸色都掉下来了……”

“父亲？！”百里野道：“父亲，你怎么看此事？！”

百里云川怔了怔，道：“你们呢，怎么看？！”

百里野与百里炼，其它兄弟也相互对视一眼，他们却不敢说话。

“我知道你们兄弟是有雄心的人，不想屈才在此，”百里云川道：“你们让我想一想……”

“父亲可是怕平西公主也会是像正帝一样，到时候诛杀功臣良将？！”百里野试着小声的道。

“历来哪一个帝王不如此，再英明的帝王都会如此……”百里云川道，“至于正帝，他死不足惜，哎……他这样的昏君，的确叫人心生恐惧。”

“正帝已是过去时了……”百里野道：“不说正帝的事，反正百里家已平反，仇也报了，只说自古明君，就算有杀功臣良将的，但功臣良将也有功成之后退隐避祸的，父亲，不一定就有那么糟的时候，况且，怎么立功，立多少功，等见到公主以后，自然再决定。咱们再立功，也万不至于到功高震主的地步，比咱们有功的人多着，只要咱们不站队，必然是不会再有祸事的……”

百里云川见儿子这样小心翼翼的说着话，不禁一怔，到底心疼，道：“你们既然已经决定，便听你们的罢，咱们百里家，总归不能就这么落败了，没理由子孙不肖，堕落了先祖荣光。那咱们就想法子，进京去立上一功，再决定，凉州这里，总归是非久留之地。再留就要受其乱了……”

百里野等人眼睛一亮，不敢太喜，只压着喜意道：“多谢父亲成全！”

百里云川回了内室，躺在榻上，竟是久久不能成眠，辗转反侧，心中全是犹豫和决断不能。他终究是不及本宗家主。族叔百里疾当初也是当断不断，当反不反，所以灭门，而他又何尝不是。

他们百里家忠心有余，决断不足，他也是这个毛病。

反倒是姝儿这个丫头，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却能做出这样的狠事，也能说出这样的狠话，连讽刺他们不知报恩，不会决断，有负百里家名声的话都说得出来。

这个丫头，骨子里是个狠角色。

说起来，他这个老头子都不如这孩子了，这孩子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才活成这般。三言两语之间诉说的往事，如此的云淡风清，可是一考究，也不知吃了多少的苦头。

百里云川心里难受的厉害，半夜睡不着，就起了身，找到秘密藏着的本宗牌位，上了一柱香。

顾长娆在院中赏月，见百里家五个兄弟站在长廊另一边，立于她身后，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道：“五位堂兄，不妨到院中来，有话不妨直言。”

百里墨轩出来道：“堂妹，这些年，你可是吃了许多苦？！”

“都过去了，大家都吃了苦，族叔也不容易，还要庇护着你们东躲西藏……”顾长娆道：“教导你们成材，也是费了大心了，只是，我现在不得不激他一回，还望五位堂兄不要怪我……”

“不怪不怪……”百里墨轩道：“难得有相见之日，原以为本宗再没人了，能与妹妹相见，已是意外之喜，怎么会责怪？！”

五人见她出落的好，一时又心疼她遭遇的实在太多，总归是有点心疼的。当下想显示亲近，竟不知道说什么。

“堂兄可是有话想问我？！”顾长娆道。

百里墨轩与其它四位兄弟对视一眼，犹豫着道：“……我们是想问平西公主她真堪当明主之称？！”

顾长娆长长一笑，道：“就算我说出花来，你们也不一定信，只会以为我夸大其辞，我只问几位堂兄，你们听到过多少关于公主的传闻？！”

“很多……”百里炼抢话，眼睛发亮的道：“……听闻公主单骑深入江南，救出楚将军，可是真的？！”

“这有点夸大了，公主没有这般鲁莽，她身边有二十余骑，还有能人无数，后更有三万余大军掩护……”顾长娆笑着道：“公主过昌邑，横渡沂水，直奔溃城，救出楚家家眷，又带着人救出楚将军，这的确不假！外面，大约是夸的有点大了，公主是人，并非是神！”

“那就是真的有这么做了？！”百里炼擦着掌道：“这世间竟然有这样的英雄，这样的女子，巾帼不让须眉，听说那楚将军回去后已将江南打的节节败退，临淄帝已经气病了，楚将军果然是当世大将，英雄惜英雄……”

百里野一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振奋起来，道：“妹妹，我们兄弟想要见见公主是怎样的盖世英雄，我们一定会说服父亲，离开凉州城，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真的受够了……”

百里辰与百里狱也狂点头，他们尚是少年郎，哪里抵得过这样的热血，眼睛中全是光亮。

“公主英雄盖世，若是错过此等明主，我等便是枉生于这世上一遭了……”百里墨轩道：“既然传言并不假，此一次，我们为妹妹，哪怕是为百里家平反之恩，也一定要去救援京城！”

顾长娆眼睛一酸，往下一拜，道：“我替公主与门主谢几位堂兄大恩，替京城百姓谢几位大恩！”

“妹妹，”五人慌的不行，便都来扶她，道：“都是一家人，不要这样，我们受不起这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