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翻脸无情”的新娘,卫霖哑然失笑。
朝着门口走了两步,又很不甘心地折返回来。
叶蓁疑惑道:“你怎么回……”未尽的话被湮没在了彼此唇齿中。
卫霖亲完,才柔声指责他的小公主:“都没有一点儿舍不得我吗?”
叶蓁脸颊红彤彤一片,嗫嚅道:“你早点去才能早点回来啊。”
卫霖勾起唇角:“是我冤枉你了,为表歉意,我……”
他的目光在叶蓁的唇边逡巡,叶蓁眼疾手快地捂住嘴,吱吱呜呜道:“你别闹,快去!”
卫霖凑上前,亲了一下叶蓁额头,语气极尽温柔道:“乖乖等我回来。”
说完,这一次径直出了门。
叶蓁还坐在床上,捂着“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地心,低声笑了出来。
卫霖回来的确实很快,叶蓁才刚刚梳洗完,前后还不到一个时辰。
“这么快?”叶蓁很是讶异。
“大家都体谅我一把年纪才成亲,所以轻易就放我回来了。”卫霖笑道。
叶蓁刚沐浴过,正在擦头发,卫霖顺手接过侍女手中的布巾,让屋里伺候的人都下去了。
两人坐得很近,轻声低语着,新房之中一片静谧安然,令人沉醉其中。
擦干了头发,卫霖站起身来:“早点歇着吧,今日肯定累了。”
说完,他往小塌上张望了一下,刚才进门没留意,这会儿才发现异常。
原本他是让人在那里铺了被子,可这会儿,小塌上光溜溜的,连平日里的垫子都不见了。
“熙熙,我们说好的,等我解了毒再圆房。”
叶蓁完全没有言而无信的羞愧,反而振振有词地指责卫霖:“之前我答应,那是因为你误导了我,让我以为你是不能,可实际上呢?”
想到之前为了了解卫霖病情,特意去找秦太医,才知道卫霖居然还想留后路,原来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可叶蓁既然做了决定,就没打算留后路,卫霖想留,也得要她肯配合才行。
叶蓁眯着眼看向卫霖。
卫霖轻轻叹气:“我去旁边屋子睡。”
叶蓁没有挽留,就看着卫霖向门口走去。
卫霖心里的挣扎一点都不少,但是在将来还有那么多不确定的时候,他真的不能。
他走到门口,轻轻一拉,结果……
门没有动!
再拉,门还是没有开!
转身看见笑得狡黠的叶蓁,卫霖有些失神。
叶蓁端坐在床上,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挑衅地看着他。
卫霖不为所动地转过头,低声唤道:“轻舟。”
结果一向随叫随到的轻舟,这一次也失灵了。
叶蓁意味深长道:“你有过桥梯,我有美人计。”
这会儿被笙歌按在房顶不能动的轻舟,欲哭无泪,这用的哪里是美人计啊?
虽然出不去门,但是卫霖仍然不肯就范,端坐在桌边。
只是余光无意中看见身着寝衣的叶蓁,突然觉得口干舌燥,想要喝水,却发现桌上只有酒。
犹豫了下,还是倒了杯酒,一边慢慢啜饮,一边想着怎么说服叶蓁。
叶蓁盘腿坐在床上,右手撑着下巴静静看着卫霖,丝毫不着急。
等卫霖喝完了一杯酒之后,叶蓁才缓缓开口:“你知道吗,宫里给新人准备的酒,比平常的,会多加一味东西。”
卫霖刚准备再倒杯酒,闻言一顿,神色晦暗地将酒壶推到了一边。
叶蓁乐不可支。
宫里确实有这个惯例,可是卫霖的身体如此,她怎么会允许宫人在其中乱加东西呢。
看着卫霖草木皆兵的样子,也很有趣啊。
“卫霖哥哥,你累了吗?”叶蓁很是体贴地关心着。
卫霖原本不确定酒里有没有东西,但叶蓁的一句话,让他确定酒里肯定添了东西,否则他怎么突然觉得浑身燥热?
卫霖生怕一时意乱情迷,做出不能补救的事情,嘴唇翕动,竟然念起了《清心咒》。
叶蓁故作不解,语气旖旎,一字一顿道:“卫霖哥哥,洞房花烛夜,你修的是什么佛,欢喜佛吗?”
卫霖头一次体会到自作孽不可活是什么意思,这会儿叶蓁一口一个“卫霖哥哥”,让他平日里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彻底土崩瓦解。
红烛高照,这是他的新娘子,是他的心上人,有什么不可以的?
秦太医和江海坐在一起,喝得晕晕乎乎。
虽然卫霖说他不圆房,可是年轻气盛的人们总是难免冲动,秦太医很有先见之明,之前说过的药也早早就让卫霖喝了。
所以,今晚圆不圆房都没他的事。
婚宴上,国公府备的都是陈年佳酿,他也难得轻松,索性就放开喝了。
结果卫霖进了新房还没有半个时辰,轻舟就来找他了。
“秦太医,大人吐血了!”
秦太医晃了下脑袋想要清醒些,结果越晃越晕,最后一狠心,让人端了一盆冷水过来。
初冬光景,秦太医把脸浸在水中一会儿,就完全清醒过来,拎着药箱往新房赶。
结果,秦太医一把脉,他真的是……
“素日里是个再冷静不过的人,天塌下来也不见得眨眨眼,你说说你,成亲就成亲,血气翻涌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不吐血。”秦太医说完,意犹未尽地又补了一句:“没出息!”
叶蓁身为这场“惨案”的罪魁元凶,这会儿也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没想到卫霖这么不经撩拨啊。
秦太医摇摇头:“行了,现在好了,你什么都不用想了,专心调养身体吧。”
秦太医很想让人也端盆冷水给卫霖,但是卫霖的身体到底不能那么折腾,只得转身吩咐侍女,让人煮点败火的茶来。
听到秦太医说败火,叶蓁就想到了她上次去相国寺,临走前觉远大师送她的茶叶。
她吩咐笙歌取了些过来,让秦太医看看卫霖能不能喝。
秦太医一看,说是养身的良品,极好。
叶蓁就赶忙让人沏了一杯过来。
卫霖喝了一口,苦涩从口中蔓延到肚子里,即便他平日里吃惯了药,也忍不住皱了眉。
还真的清心败火的极品。
秦太医走后,叶蓁面带惭愧地看着卫霖:“都怪我。”
卫霖揉揉叶蓁脑袋,温和道:“是该怪你,怪你怎么这么好,让我太过喜欢。”
叶蓁失笑,睨了卫霖一眼,继而神色严正道:“可你有些地方,让我很不喜欢!你所谓的留后路,不是为我考虑,是在伤害我对你的一片心意。我日日盼着能够和你一直在一起,你却谋划着将我推给别人,子恒,你不能这样对我。”
卫霖怔住,平日里舌灿莲花的人,这会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久以后,他才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掩饰心中的激荡:“我知道错了。”
叶蓁伸出右手放在他的胸口:“你知道我的运气一向极好的,如今成了亲,你我二人一体,我的就是你的。你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你是要长长久久陪在我身边的。”
卫霖眼眶发红,牢牢握住叶蓁的手。
毒发的时候,他也曾在痛苦不堪之际问过老天,为什么要对他那么残忍。如今看来,上天也开始厚待于他了。
新婚头几日,二人寸步不离:卫霖抚琴,叶蓁听着;卫霖作画,叶蓁看着;卫霖读书,叶蓁在……打瞌睡?
卫霖不免失笑,原来说好的陪着,就是这么陪啊。不过做什么都无所谓,人在他身边就好。
这天叶蓁突然想起了卫霖写的那个话本,便将它从嫁妆箱子里翻了出来。
“当日我说起这个话本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承认?”
卫霖看着话本,笑笑:“本来是想给你的惊喜的,哪里料到后面出了那么多的事情。”
“因为你,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过话本了,赔给我。”
卫霖满是宠溺,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于是赋闲在家的镇国公,开始发展副业——写话本。
看上去发展前途不错,唯一的顾客很是赏脸,偶尔还会有让他格外欣喜的“打赏”。
刚刚成亲的两人十分腻乎,他们没觉得有什么,但是旁边却有人看不下去了。
第一个就是轻舟。
他愁眉苦脸地待在墙角,自打那日问了笙歌“愿不愿意和他成亲”之后,这些日子,笙歌每次见到他躲得飞快。
偏偏笙歌的轻功进步极快,轻舟想要抓住人,莫名变得艰难。
心中不免暗恨:让你嘚瑟,让你显摆,让你充大头教人武功。
别人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到他这里,是教会徒弟跑了媳妇。
看着主子们过着蜜里调油的日子,轻舟只能苦哈哈地在一旁远远瞄着笙歌。
还有一个就是江海。
他日日盼、时时想,就想着南康长公主能够出门去玩玩,他连计划都给他们做好了。
京城中最热闹的地方,最好玩的地方,最有名的酒楼……想去哪里都好,只要出门,也许就会有“意外收获”呢?
江海搓着手焦急等待着。
谁承想两位主子在府里待了几日后,好不容易盼到他们出门,竟然只是去隔着两条街的公主府。
从京城中戒备比较森严的镇国公府一带走到京城中戒备最加森严的公主府所在的那条街,能有个什么收获。
江海郁郁寡欢,心中很是纠结。
叶鸿义的党羽虽然被清除了不少,可是为什么不趁热打铁,斩草除根呢?
卫霖正色道:“南康的好运气,是可以帮你发现敌人,但是你不能什么都指着这个。若是有一日,好运气不见了,你的事情是做还是不做?”
江海心中一凛,惭愧道:“大人教训的是,我太过于急功近利了。”
卫霖又道:“而且你明知道殿下去的地方可能会发现叶鸿义的余党,那就意味着有危险,或许殿下的运气能够让她避开危险,但是事有万一,若是避不开呢?叶鸿义多年的布置被毁于一旦,只会被以前更加丧心病狂,你懂我的意思吗?”
江海羞愧的无地自容:“大人,我……”
卫霖知道叶蓁的运气过于逆天,若是换成其他人,或许他也会做这样的决定,可因为是叶蓁,他就不能、也不愿冒丝毫风险。
哪怕只有极小的可能,卫霖也不想用叶蓁的安危来换。
他说这番话并没有责怪江海的意思,只是想要让他们正视叶蓁的地位。
卫霖宽慰道:“先生为叶鸿义的事情操心,我是明白的,只是先生不必太过着急,叶鸿义忍不了多久了。我有预感,很快,他们就会有动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