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觉得无聊,困意上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抬头看了看大殿内众人,老三和老四时不时点头摇头,听得津津有味,其他人也都望向场间激烈交锋的两人,但是林婉儿却觉得坐在正中央高台之上的皇帝陛下是个例外,眼神余光时不时瞄向自己,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林婉儿精神为之一振,挺腰望向场间,滥竽充数的点头或者摇头,但是摇着摇着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幻形状,大殿内平整光滑的墙壁开始呈现一个轻微的角度,柱子也不再是竖直的了,周围众人的蓝色开襟大褂以一个点为中心开始塌陷。
林婉儿看到了唇红齿白的陈诺诺嘴巴喋喋不休,但是就是听不到声音。林婉儿皱了皱眉头,努力坐直了身子,可是身子却愈发的沉重,仿佛掉进了沼泽地一般,开始慢慢的下沉,首先淹没了脚踝,然后到达了腰际,最后到了脖子。
林婉儿想挣扎起来,可是身子却不听使唤,无边的黑暗开始淹没林婉儿,虽然黑暗,但是也很温暖,好似在澶州山洞里赵乾的怀抱,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
最终,林婉儿的那双大眼睛终于慢慢的闭上了,睡着了。
大魏国伟大的皇帝陛下心中暗喜,哈哈,等了半天终于等到林婉儿捅娄子了,这厢正愁怎么让你林婉儿和陈诺诺针锋相对一番,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你林婉儿竟然在这个时候睡着了。
不过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场间安拉提国师和陈诺诺身上,全然没有注意到远处的林婉儿已经进入了梦乡。
不过,柔嘉公主帮了皇帝陛下一个大忙,因为柔嘉公主也睡着了。另外。柔嘉公主还打着小呼噜,鼻翼微微挺动,像是一只小猪。林婉儿和柔嘉公主脑袋顶着脑袋,相互挽着胳膊,两人携手走在美梦的道路上。
大殿内突兀响起了不和谐的声响,打断了辩论,众人眼光都落向赵乾身边的林婉儿和柔嘉公主身上。有的眼神戏谑。有的眼神愤怒,有的眼神无奈……
陛下心中偷乐,潘春伟感慨万千。陈贤万千感慨,就连林婉儿的第一粉丝纪昀大学士也觉得外面天空的一片白云变幻成了一匹骏马的样子——神马都是浮云。
本该成为主角的安拉提国师和陈诺诺各有各的精彩,安拉提国师看到这种情形,本想低声默诵一声:“阿弥陀佛。”但是又不知道自己这声佛法在感慨什么。只能硬生生憋了回去。
陈诺诺反而淡然异常,似乎对于林婉儿这种极为出格的事情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陈诺诺脸上带着笑意,准备出声提醒正在酣睡的两人。
赵乾抢先一步,推了推身旁的林婉儿,林婉儿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对于打扰自己清梦极为不满。
赵乾出声道:“婉儿,婉儿,醒醒。醒醒。”
林婉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朦胧。柔嘉公主此时也醒了,揉了揉眼睛,开口问道:“斗嘴斗完了?”
没弄清楚情况的林婉儿糯糯的回答道:“嗯。”然后两人相互搀扶,站起身来,迈开步子向有光亮的地方走去——大殿外面。赵乾一看这架势,慌忙伸手扯了扯林婉儿的衣角。
林婉儿被人吵醒,本就心中不爽,狠狠甩开了赵乾的胳膊,还踢出小脚想教训赵乾一下,但是踢空了。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林婉儿迷迷糊糊的提醒道:“慢点,这有门坎,小心别摔倒。”柔嘉公主回答道:“嗯。”…
大殿内很寂静,掉针可闻声。
迈出大殿之后,温暖刺眼的阳光照射到两人脸上,再加上清风吹拂,两人终于完全醒了。
柔嘉公主回头一看,忍不住惊呼一声,大殿内的两人都看着自己和婉儿姐,低声问道:“婉儿姐,怎么办?”
林婉儿此时也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大骂自己贪睡,不过林婉儿自以为也是走过南、闯过北、喝过大江水、在火车道上压过腿、见识过大场面的人,很自然的扭过头,牵着柔嘉公主的小手,又走回原有座位上,挺直了腰板,轻轻咳嗽了一声,伸手示意一下,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继续,继续。”
赵乾在底下偷乐,竖起大母手指,赞叹道:“厉害,女中豪杰,天下第一。”
林婉儿白了赵乾一眼,伸手捏住赵乾腰间肉,顺时针转了三圈,都是这可恶的赵乾暗中作梗,害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一次丑。
赵乾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自己冤枉,低声辩解道:“我这刚想拉你一把,哪知道你直接上脚了,我就是想拉一把也力不从心啊!”
经过林婉儿和柔嘉公主如此一闹,辨法再也进行不下去了,就比如沉静肃穆的追悼会上,赵本山和宋丹丹突然出来表演了一段小品,说了几个段子,然后伸手示意追悼会继续,可是气氛已经不对,场景也不对了,再也没有原有的感觉。
安拉提国师张了张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继续开始,索性转头望向林婉儿,开口问道:“这位姑娘,难道贫僧的辨法真的如此无趣吗?”
林婉儿对待听不懂的事情都怀有一种莫名的崇拜感,比如高等数学、现代控制理论等等,国师和陈诺诺的辨法自己也听不懂,所以心里崇拜的很,于是林婉儿的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有趣,国师的辨法极为有趣,有趣的我这都不是睡着了嘛!”
林婉儿言者无意,宝玉和玉宝就爱听着自己讲有趣的故事睡觉,国师的辨法能将自己弄睡了,自是应该有趣的,但是落在众人的耳朵中却是觉得极为刺耳,觉得这林婉儿在变着方法羞辱安拉提。
安拉提不自觉站起身来,走到林婉儿面前,开口问道:“既然姑娘觉得有趣,那么姑娘觉得以佛治国好,还是以法治国好呢?”
听到这个问题,众人觉得是真有趣,但是林乾毅和林翰林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焦虑之色,大姐文采极好,能上小文榜,还能写出《西厢记》和《石头记》这等奇书,但是治国和写书不一样,大姐哪里会懂这些治国方略。
林婉儿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众人看自己的眼神,不知怎么,心里十分想显摆一下,同时也想和陈诺诺比较一下,试探陈诺诺到底有什么凭借才会如此自信。想到这里,林婉儿缓缓站起身来,开口说道:“依法治国。”
“依法治国?”安拉提微愣,一直古井不波的脸上露出了些许不解,接着问道:“姑娘既然觉得依法治国是更好的治国方略,那么贫僧想问姑娘一句,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死物如何管理活物?法理之中多有死板僵硬、不通人理之处,依法治国如何让人信服?”
林婉儿听到安拉提提问,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以为这大国师能提出艰深晦涩的问题,竟然提出了如此肤浅的问题,开口回答道:“国师,正是因为是法是死物,所以才更加客观准确。法理死板僵硬之处,修改就好了,不必固步自封,一头撞到南墙不回头。”…
林婉儿回答的很中肯,没有过多出彩之处,但是也恰到好处,不卑不亢。
安拉提点点头,继续问道:“修改律例?贫僧敢问姑娘,以什么为一句进行修改?”
这是一个困扰大魏法家的难题,依法治国是一种治国方略,但是如何制定律法,律法根本依靠什么,还没有答案。有人提出按照法理编撰律法,但是法理源于礼节,最后被纳入了儒家学术之中。有人说此法理不同于儒家礼节,可是法理似乎是一种过于飘渺的东西,很难被具象化,既然难以被具象化,也就很难说服人。
安拉提国师的提问很犀利,是国师准备最后问陈诺诺的终极难题,但是刚刚看到林婉儿扑哧一声笑了,忍不住问了出来。
林婉儿扑哧一声又笑了,国师的问题正中下怀,多简单的问题,穿越前已经背过很多次了:“依法治国应该以人为本,修改律法也应该以人为本。”
以人为本!
四个字一出,陛下微微挑眉,宰相捋须停止,陈贤眼中精光阵阵,国师念珠停止,陈诺诺眼中也是大发异彩,显得炯炯有神。
依法治国最大的弊端是不通人性,但是如果以人为本制定律法不久解决了法家最大的难题。
安拉提如同被雷击一般,整个人浑身一颤,也觉得林婉儿所言在理,不再以辨法的口气说话,反而像是学生问老师一般,问道:“制定律法的依据有了,那么如何治国?”
林婉儿想也没想就回答道:“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林婉儿平平常常的说出来,没觉得自己这十六个字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但是在众人耳中,无异于平地起惊雷,炸开了一朵绚烂的烟花。
“好!”陛下首先起身鼓掌,“林婉儿所言极妙,十六个字道尽治国真谛,比那‘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要精辟,治国之根本在于治人,在于治人啊!”
陛下转身望向安拉提开口问道:“国师,今日辨法?”
安拉提心胸豁达,洒然说道:“贫僧输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