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不耐烦的甩掉宝玉的小手:“大人在谈重要的事情,你一个小屁孩搀和什么,一边凉快的吃你的西瓜去吧。”说完,她身体向前倾了倾,希望能够听得更清楚点。
范立看到林婉儿如此模样,忍不住轻声笑了笑:“范某现在有一个小女儿,名字叫范蓉儿,八字为庚午、乙酉、辛卯庚午,五形为金火、木金、金木、金火,方位为西南东西西东西南,生肖为马。”
虽然蓉儿已经不在了,但是当孩子出生的时候,他抱着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毅然决然的起了一个“蓉儿”的名字。
林婉儿平日里懒惰,对事情很少上心,这次却格外用心记忆范蓉儿这个女娃娃的生辰八字。
宝玉红着脸坐在旁边,低着头,一句话不说,但是心里却将“范蓉儿”这个名字牢牢的记住了。
多年之后,师承陈诺诺的范蓉儿和林婉儿的半个不记名女弟子、写了《聊斋志异》的姐姐同时声名鹊起,架起大魏国半个文坛。比起姐姐,范蓉儿的感情生活一直都是大魏国民众津津乐道的话题,她的感情似乎有那么点混乱,而且格外的让人拍案惊奇。
林婉儿又将范立所说的生辰八字从新叨唠了一遍,让对方确认一下,范立点点头,准确无误。
林婉儿长长呼出一口气,好像了却了心中一件大事,格外让人高兴,伸手摸了摸宝玉的小脑袋,笑着说道:“宝玉,你也是有女朋友的大人了,哈哈。”
“大姐!”宝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红脸说道。
这顿饭的最终走向还是向着喝酒的方向发展,十三太保纷纷向西凉王敬酒,若是平日里魏松早就站出身来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替义父挡酒,但是今天晚上敬酒的是十三太保,他没有动身,只是微笑的坐在一旁。
酒过三巡。徐骁微醉,眼神略有浑浊的走向酒楼窗台,酒楼是上京城上好的酒楼,窗**立开来。和房间内的觥筹交错隔离开来,推开窗户可以看到上京城的万家灯火和亭台楼榭,酒楼没有皇宫高大雄伟,却从微小的角度看到了上京城的另一番景象。
上京城夏季特有的风微微吹来,徐骁斜倚在窗台前。似乎在打瞌睡。
范立提着一壶酒走了过来,和徐骁并肩而立,举目望向远方,那里灯火辉煌,那里人影憧憧,热闹的上京城就是当年陛下许给他们的太平盛世的一个缩影,但是有什么意义呢,没了白素和蓉儿的两个男人只会觉得更加伤心。
徐骁睁开眼睛,双手负于身后,开口说道:“看今天这个样子。你们是不会跟我回西凉去了?”
范立看了看自己一开始并不看好的徐骁,摇摇头,说道:“人老了,习惯了上京城的生活,不想搬家了。再说了,西凉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养不起我这傲娇的人。”
“哈哈。”徐骁忍不住仰头大笑,“这点你和屋内的那位才女可真是一模一样,说话一点都不讨喜。不过,我也知道你们的心思。什么习惯了上京城的生活,都是屁话,也只能骗骗小孩子。当前朝廷虽然没有对西凉军下刀子,只是制肘一下。因为他们手里有你们十三太保,知道我徐骁不会轻举妄动,如果你们跟着我一同回了西凉,到时候可就不是户部不给发粮草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范立含笑,没有说话。
徐骁抢过范立手里的酒杯,仰头喝干:“你们也怕回了西凉。破坏西凉的平衡。如今西凉内部虽然权利相争不比上京城差多少,但是还算平静,若是你们十三个战功显赫、还和我徐骁有过过命交情的兄弟回去,最起码也是应该是一州将军或者布政使,一下子还去了十三人。西凉不比中原,弹丸之地,一个西瓜就那么大,你分多了,他就分少了,看在我徐骁的面子上,可能表面上还和和气气,可是私底下冷刀子一刀接着一刀向前递。你们想还不如留在上京城,给西凉一个太平,替我这个大哥省去不少麻烦。”
范立有些惊奇,开口说道:“当了王爷就是不一样,你以前可是只知道上马挎刀,有仗打就乐呵的一个莽夫,如今竟然都开始审视时事了,不得了啊,不得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看我范立要挖目相看了。”
徐骁再次仰头大笑:“这不是在西凉待的时间太长了,没事的时候瞎寻思嘛。”说到这,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感慨的说道:“以前打仗,虽然日子有些苦,但是还算是痛快,整日也不用多想,计谋这些事情交给你,我只要打仗就好,无非就是攻打城池,两军交战的时候,耍些小聪明。战略格局还需要你们这群读书人来。可是当了王爷之后,愈发觉得伸展不开腿脚,处处受人制约束缚,实在让人恼火的很。”
范立给徐骁倒上一杯酒:“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哈哈,好一个人在江湖。在西凉人人都怕我这个西凉王,到了上京城他们是又恨又怕。所以见到你和林婉儿,我总是忍不住乐呵,终于出现了一个不把我当作西凉王的人,可以痛痛快快的说话,可是啊,你们俩又都长了一张说话刺人的嘴巴,聊着聊着,火气就升腾起来。”
徐骁的话刚说完,就听到有些喝高的林婉儿的声音传了过来:“嗯?西凉王和范立两个老头呢,死了吗?”
徐骁和范立两个人的表情变得格外精彩,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同时摇摇头,扭过头去,窗外依旧万家灯火,热闹非凡。
好像沉思了很久,徐骁张口问道:“范立,我问你,你觉得西凉还有存在的必要性吗?”
这个问题很尖锐,是关系到西凉存亡根本的问题,如今天下太平,西胡不足为虑,镇北军和匈奴的较量中处于绝对的优势之中,反而西凉成了大魏国最大的敌人,作为实质上国中国的西凉。已经成为了朝廷最大的心腹大患,从山省六部的弹劾和制肘重心来看,西凉也是首当其冲。
范立双手握住栏杆,眯眼望向远处。淡淡的说道:“不知道。”
“不知道?这可不是当年卧龙先生说的话啊。”徐骁有些揶揄的说道,当初卧龙岗上范卧龙,声名在外,未出茅庐便知天下走势,那可是张狂的很啊。
范立淡淡一笑。并不在意西凉王的揶揄,当年两人相互拆台可是徐家军内部津津乐道的趣事:“前朝国力最为昌盛的时候,突兀变得骄奢淫逸,大兴土木,兴建阿房宫和长城,赋税加重,民不聊生,揭竿而起是必然的事情,虽然群雄并起,相互之间也有征战。但是天下一统也是必然,而当今天子德行仁厚,兵多将广,财力雄厚,武有你西凉王和夏侯襄阳,文有潘春伟和陈贤,是天下归一的大势所趋。眼睛不瞎的人都能够看出来。”
徐骁苦笑:“你这眼睛不瞎可是将天下大部分人统统骂了一遍啊!”
“可是今天这大魏国,我范立看不懂。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是历史洪流。变化趋势,谁也阻止不了。但是今天的大魏国有些不太一样,说是太平盛世不假,但是好像有一股洪流在暗处涌动。这股洪流还升腾起水雾,将事情的真相掩盖起来,只有到了某一决定性的瞬间才会显现,到了那个时候才能判断西凉还应不应该存在。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西凉军有利于天下大势,那么它就是应该存在的。若不然,你西凉王徐骁、我范立还有外面的十二位兄弟都只能在史书上留下骂名了。”范立说道,语气平静,但是眉头却越皱越紧,“那一时刻的来临,必将是突然性的天崩地裂。我范立饱读史书,但是从史书中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场景,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见到这种场景。”
每每想到这种场景,范立总是激动和恐惧并存,或许也只是自己的一种错觉,历史车轮只会平缓的向前推进,不会出现猛然加速的时间段。
徐骁点点头,他也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感觉,这天下太平似乎不会存在太久,总有一天上京城还会经历一次比“朱雀门事变”还要惨烈的事情,那时候的他又是什么样子的呢?而且陛下似乎已经再做一些准备面临天下巨变。
两人都陷入到沉思过程中,久久没人言语。
最后,范立开口问道:“司马……尺……近来可好?”不知道身在上京城的范立为何会开口问司马尺的情况。
但是徐骁似乎知晓原因,很矛盾的说道:“好也不好。”
范立又皱着眉头点点头:“他有没有反心,想称王西凉?”
徐骁一笑,很有信心的回答道:“没有。”
范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自己摇摇头,当初西凉和西胡作战,范立写信给徐骁说是“启用新人”,但是却明确提出不要启用司马尺,只是徐骁没听,按着心意启用司马尺,组成了如今的“西凉五虎”,而司马尺成为了其中最为出彩的一个,比之魏松和高翠兰还要出彩三分,获取了不少西凉老将的信任和欣赏。
换了一个话题,范立问道:“近来云枫怎么样?”徐云枫深受十三太保的喜爱,这小子长的俊俏,而且格外会讨人欢喜,当初十三太保中有女儿的都想和徐骁订娃娃亲,只不过被“心机男”范立捷足先登,而且用尽花言巧语逼着徐云枫将“范叔叔”的称呼改成了“岳父大人”,范立也称呼徐云枫为“贤婿”,不见徐云枫和范立女儿关系如何,但是两个男人,一大一小倒是亲近了不少。只是后来范立的女儿在朱雀门事变中没了,那门娃娃亲也就不了了之,所以才有了饭桌上宝玉和范蓉儿的娃娃亲作为后续。
徐骁露出一个笑容:“还是老样子。”
范立摇摇头:“这几年在上京城可是没少听了他的丰功伟绩,不过都是一些负面的,说他如何放浪不羁,哗众取宠,可是一件好事都没有听说啊。不少名家的书画墨宝都被他盖上了赝品的标签,然后流入上京城,我看了凡是盖过赝品的字画都是真迹。”
这也是关于徐云枫的一件趣事,徐云枫曾经打过来自西域的富商,获取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他将玉佩打造成了一方印章,上面什么也没刻写,只刻了两个大字——赝品,凡是流入西凉的名人字画,他都会盖上“赝品”的印记。可是这些名人字画全都是货真价实的,不少上京城古玩珍藏的大家,去琉璃厂捡漏,都是冲着那两个“赝品”去的。
“哎!”徐骁又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他这是在怨我,怨我当年没能保护好他和他的娘亲。”
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又是好长时间没有说话交谈。
过了许久,范立开口问道:“徐大哥,知道当初为什么跟着您打天下吗?”
徐骁想起当年历历在目的事情,自己回答的是“因为我帅”,范立反问了一句“有我帅?”,然后讲述了他跟着自己出山最大的原因是蓉儿。
不等徐骁说话,范立说道:“蓉儿是很大的原因,但是徐大哥的性情也十分其中原因。范立性情懒惰,自认成不了一方枭雄,腹中空有才华而已,所以只能当一个军师罢了。观古今中外,大凡成就一番惊天事业的人物,无论人前如何仁善,背后总是野心勃勃,以利弊权衡事情的。范立跟随这种人,前期他能和范立推心置腹,无话不谈,但是到了最后,天下大定,范立这种人是他首先要杀掉的,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就是这个道理。这样他才能够睡觉安稳,心安理得。可是跟着徐大哥不一样,您本来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或者说志向只是安家立业,性情方面重情重义,无论如何也不会杀掉我们。您这种人只能成为英雄,可是英雄不会成为最后的胜者,这是千百年历史阐述的一个真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