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也就赵公子如此胸襟。”他奉承完赵乾,抬头看了李慕白一眼,正好和李慕白喷火的眼神四目相对,嘿了一声,伸手脱下鞋子,冲上去就要抽李慕白大耳瓜子:“嘿,我这暴脾气,你还敢瞪俺?!”
众人慌忙拉住,让他穿上鞋子,连说:“不雅,不雅。”
那人也自知丢人,穿上鞋子,谄媚一笑:“赵公子见谅,脾气一上来,没有控制住,您见谅。”
“小事儿,小事儿,可见您也是性情众人,本公子最喜欢和性情众人交朋友,来,干了此杯。”赵乾笑着说道,然后仰头干尽。
那人受宠若惊,忙着喝干杯中酒,回瞪一眼李慕白。
赵乾回头也瞪了一眼李慕白,开口说道:“小白,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下去,光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李慕白心性清淡,但是并非是没有火气的泥菩萨,特别是在赵乾面前,婉儿姑娘不远处,他更是不想落了下乘,眼中已经喷射出两团实质性光芒。
“你听到没?耳朵聋了?”赵乾再次瞪眼,恼火的说道:“小白,要以大局为重,不要恣意妄为,坏了大事儿。”
赵乾说得含蓄,但是李慕白能够明白,闭上眼睛,平复一下心情,扭头离去,带起一阵风。
那人按耐不住,一拍桌子,嚯的一声站起身来:“嘿,俺还不信这个邪了。赵公子,你将这人交给俺,俺敢保证,不出三个月,保管让他老老实实,服服帖帖,知晓这世间还有规矩一说,一个小小的下人,脾气还挺大,哼。”
赵乾摆摆手,示意这人坐下,开口说道:“都是小事儿,莫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好汤,来来,咱么继续聊。”
李慕白听到“老鼠屎”三个字,气息稍有外泄,脚下一个控制不住,将大理石的地面踩得村村龟裂,出现一个不深不浅的小坑,但是最终还是控制住了,缓缓离去。
大厅内又恢复了热闹景象,众人又是一阵海阔天空的胡侃,冬虫夏草换了两次油灯,还时不时出现挑挑油灯,剪剪灯芯,直到夜幕渐深,冷意上身。
梁州豪绅们起身告辞,赵乾再三挽留,还是留不住众人,相送到宅院门口,抱拳寒暄,并且约定择日再聚。
赵乾目送众人离去,嘴角泛起一丝微笑,看着被自己耍的团团转的梁州百官,一股淡淡的内疚一闪即逝,但是自己也是无奈之举啊!
林婉儿在房间内透过门缝看了许久,心里抱怨赵乾自己寻欢作乐,关自己禁闭实在可恶,看着看着便有了倦意,虽然外面嘈杂异常,她躺在床上也能达到内心空明的境界,不一会儿就沉沉进入了梦想。
这一点李慕白不如林婉儿,对于吃和睡觉,林婉儿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快速进入感,鼻子一嗅便知道哪里有好吃的,脑袋一沾枕头便能快速入睡,堪称吃货界里的睡觉小公主。
刚刚嘈杂的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林婉儿一时间有些不太习惯,慢慢醒了过来,轻轻揉了揉眼睛,缓缓起身走到门口,正看到赵乾笑眯眯向自己房间内走来,她心中一紧,这赵乾要干什么?不是发了什么失心疯,想趁着自己睡熟的时候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吧?自己是不是应该大叫一声?
赵乾伸手掏出钥匙,林婉儿关禁闭,钥匙只有他有,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扭,嘎嘣声不断,一声声落入林婉儿的耳朵中,就像是一声声闷雷响声,让她的小心肝来回乱撞。
吱呀一声,锁被打开了,赵乾推开房门,只觉得面前一阵黑风迎面而来,呼啸着砸向眼眶。
“哎呦!”赵乾一声痛呼,双手捂着眼眶,疼得直跺脚,喊道:“林婉儿,这是第三次了啊,澶州一次,上京城一次,西凉又是一次。”
林婉儿抱着拳头,理直气壮的说道:“你还有理了,大半夜不去睡觉,鬼鬼祟祟的跑到我房间来干什么?”
“冬虫夏草,快点煮一个熟鸡蛋给我敷一敷!”赵乾喊道,狠狠一甩袖子,扭头离去:“算我自作多情,让你来看几间宝贝。”
“宝贝?”林婉儿喜笑颜开,像是传说中喜欢藏匿珍珠金银的龙族一般,一听宝贝马上双眼放光,亦步亦趋跟在赵乾身后来到大厅,伸手拿起那玉如意,随意敲打肩膀,眼睛上下打量:“宝贝呢,宝贝在哪?”
冬虫夏草拿来煮好的鸡蛋递给赵乾,赵乾龇牙咧嘴用鸡蛋敷住淤青的眼眶,伸手一指林婉儿用来敲背的玉如意:“这就是宝贝。”
“这就是?”林婉儿上下打量,不禁皱起了眉头,一进大厅就看到这么一个顺手敲背的家伙事儿,也就随手用了,怎么还成宝贝了:“赵乾,你可别骗我读书少,这么一根奇形怪状的东西就是宝贝?”
“这可是前朝驸马兵圣的东西,上面‘物华天宝’四个大字,可是王右军之前的前朝狂人书圣张旭所书,张旭善狂草,留下的楷书就这么四个字,天下狂草八分出自张旭之手,你看这玉如意上面的四个字收尾勾峰之处,流露出抑制不住的癫狂之意。这都不去说,这么大一块玉如意就是放眼天下也是绝无仅有的。”赵乾解释道,看到林婉儿还是满脸不屑的表情,幽幽叹了一口气。
和婉儿说玉如意的历史价值和文化传承无异于对牛弹琴,你忒说能够换成多少银钱实在的物资,她才能够根据属于自己的价值标准来衡量这玉如意是不是真的是宝贝。
“婉儿,看到你用来敲背的玉如意了吗?保守估计三万两。”赵乾脸上略带笑意的说道。
林婉儿僵硬在原地,嘴巴张成了o型,僵立了很长时间,她才反应过来,单手擎着的玉如意变成了双手捧着,生怕一不小心掉在地上,自己无端损失三万两,轻轻放在桌子上,还伸手抚摸了一下,好像再为自己刚刚的鲁莽行为道歉:“乖乖,这可是一件宝贝。”
她又指了指不远处一副字画:“赵乾,这个值多少银两?”
赵乾瞄了一眼:“这个便宜,一万两吧。”
“乖乖,一万两还便宜,你的心也太大了吧。”林婉儿啧啧称奇,又伸手抚摸了一下,像是在抚摸万两银钱,指了指那个花瓶:“这个呢,这个值多少钱?”
“一万五千两。”赵乾淡淡的说道。
“哇,又是一件宝贝,看着就不凡。”林婉儿心花怒放,捧起一双筷子,看筷子的样式就觉得扑面而来的古朴气息,花纹纹理极为细致,通体黑红,造型上粗下细,极为耐看:“赵乾,我敢打赌这双筷子必定更为值钱,应该是象牙制成的,最少也要五万两!”
赵乾放下手中鸡蛋,伸手揉了揉乌青的眼眶,看了一眼那双筷子,语气含笑的说道:“那就是我们平日里使用的筷子,冬虫夏草还没有来的及收拾。”
林婉儿下意识丢下筷子,自觉脸上无光,还想展示一下自己无双的眼光,结果竟然丢了大人,失算,失算。
冬虫夏草抿嘴浅笑:“林大家,上京城可是有人已经喊话,只要婉儿姑娘写一章《石头记》,就奉上黄金千两,连写两章,就奉上黄金万两。”
林婉儿马上打断冬虫夏草的话:“我那时候不是忙嘛,哪有闲工夫去赚那钱。”
说完,不经意间她拿起最为值钱的玉如意,起步回屋:“我去睡了啊!”一回头,脸上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嘿嘿,晚上抱着三万两银子睡觉,想想都觉得美。
赵乾看着林婉儿的背影,不住摇摇头,吩咐冬虫夏草简单收拾一下,自己也回屋睡觉去了,只是走到庭院中央的时候,一不留神踩到了李慕白留下的小坑内,前身一倾,磕了膝盖一下,“哎呦哎呦”站起身来,嘴里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林婉儿一直认为自己和平常的财迷和吃货具有本质上的区别,不少财迷和吃货将爱财爱吃当作卖萌耍可爱的桥梁,在某些客观条件之下,会在吃和钱面前选择其他,比如民族大义和生活原则之类的,她们都是披着吃货和财迷外衣的伪人,做着正派人士的正义事情。
但是我林婉儿是一个纯粹的吃货和财迷,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吃货和财迷,有着高尚的吃货情操和无可比拟的财迷情怀,对于银钱不懈余力的吹捧赞扬——银钱是人类发展至今迈向自由最伟大的发明。
所以,她将众人的安全抛之脑后,怂恿着赵乾带着自己去梁州豪绅家中作客,看看能不能再搜刮点值钱的东西,最好比玉如意还要值钱。
赵乾执拗不过林婉儿,只能摇着头前面带路。
林婉儿带着大斗笠,用丝纱遮住面容,跟在赵乾身后亦步亦趋,迈过梁州豪绅们那高高的门槛,眼睛时不时瞄着豪绅家中的花瓶或者古物,心中揣度着能卖多少钱。
赵乾抱拳,脸上含笑说道:“承蒙关照,赵某马上就要离开梁州了,特意登门拜访道谢。夫人身上有恙,面容憔悴,不忍让诸位笑话,带了面纱,还望见谅。”
林婉儿很配合的低声咳嗽两声,果真如同有恙在身,身体孱弱。
冬虫夏草送上一盒简单不过两三两银子的糕点。
被拜访的豪绅受宠若惊,忙接过糕点,弯腰引着众入大厅,好茶好瓜果伺候着。
赵乾和那豪绅相谈甚欢,时常大笑,看样子就差磕头拜把子称兄道弟了。
林婉儿左右看看,一顶大斗笠格外显眼,无形之中喧宾夺主了不少。
赵乾心想再这样下去肯定露馅,扭头望向林婉儿:“夫人,脖子有不舒爽了?要不我们快回去吧?”
林婉儿隔着面纱狠狠瞪了赵乾一眼,这宝贝还没有“搜刮”到一件,哪能走啊,奈何赵乾看不到,威力全无。
赵乾站起身来,挽起林婉儿的臂膀就要出门。
豪绅一看心中一急,也顾不得场合,忙扯住赵乾衣袖,扯着嗓子喊道:“管家,快把老爷那上古笔砚拿来,快去。”
赵乾面容不悦:“您这是干甚?”
豪绅脸上带笑,讨好道:“礼尚往来,礼尚往来,赵公子赠我糕点,我必应回礼才是,那笔砚在我这等粗人手中也是浪费,只有在赵公子这种妙人手中方才不会辱没了这好东西。”
赵乾更是不悦,狠狠甩了甩袖子,奈何豪绅力气太大,没有甩开:“我赠糕点,是情谊,哪能用什么笔砚衡量,这才是真的辱了赵某。”
豪绅一边虚打嘴巴,一边道歉道:“赵公子所言极是,是我唐突失言了,但是这笔砚你一定要拿着,一定要拿着。”
林婉儿看到赵乾那纠结不忍的表情,嘴角不禁咧了咧,这厮可真是能装啊,表情惟妙惟肖,动作古色古香,真有点古人风范。
赵乾长长叹了一口气,回头握住豪绅的臂弯:“兄长,您的好,赵某记住了。”
瞧瞧,赵乾这张讨巧的嘴巴,称呼马上变成了兄长,让一开始送笔砚还有些心疼的豪绅一下子心甘情愿,硬生生塞到赵乾手中,表情中还蕴含了一股“你不拿着,就是看不起我”的意思。
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过笔砚,赵乾伸手递给身后的冬虫夏草,语气清淡的说道:“拿着。”
此时,一个小小的林婉儿在她心中不断蹦蹦跳跳,口中直呼:“拿着,拿着!”
夏草接过笔砚,和冬虫对视一眼,眼睛不禁一亮,两人对于古玩研究不多,但是常年和书本打交道,对于笔砚还是有所了解的,这豪绅送出的笔砚可是一件奇宝,入手温润,即使在冬季也能暖墨,不会出现冰冻枯竭的情况。
赵乾依依不舍离别豪绅,豪绅送别赵乾,回到大厅,掀开赵乾赠送的糕点盒子,捏起一块糕点送到嘴中慢慢嚼咽,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嗯?这糕点怎么有点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