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
邹林臻推开门,看到走向客厅的黑影,迟疑着唤了声:“爸爸?”
“嗯,早点睡。”
黑影进了卧室,反手关上门。
小男孩眨了眨眼,自己房间里泄出的光,照亮了前方。
不远处的地板上,有两滴深色的痕迹。
他轻轻地挪了过去,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头。
白皙的指腹被染上了同样的颜色。
粘稠刺目,是血。
哗啦——
洗手池里,淡淡的血水顺着洞口往下流淌。
邹言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他的上半身。
肩膀处有一道五公分左右的伤口,仍在渗着缕缕鲜红。
其实对方的身手并没有多好,是他分心了。
按下水龙头,冰冷地指尖轻触屏幕,拨通了视频电话。
三四秒后被接起,对方诧异的脸出现在镜头里。
“吴叔。”
吴世宗瞪大眼:“小子,你没按错吧?视频电话?打给我?”
邹言没吭声,只似不经意般将手机举高了一点。
果然,话筒里立刻传出对方的大呼小叫。
“干你娘的,你居然受伤了?!对方哪个场子的?多少人?你等着,我现在就给你摇人去!”
没等他开口,另一道声音响起。
“老吴,你又说脏话,宝宝都听见了!”
“哦哦,乖乖,别学你爸爸,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清北,听见没?”
“什么清北呀,孩子还没出来,就要被你吓坏了……”
“嘿嘿,咱们老吴家的基因,绝对没问题!”
邹言皱着眉,望着那个叱咤风云了大半辈子的男人,伏低做小地哄着自己老婆,笑得像个傻子。
他不理解,却好像……有点羡慕。
“来来来,咱们去书房谈……”吴世宗拿着手机往楼上走。
他以为,对方是觉得妻子打扰到他们了。
没想到,下一句却是:“你这副血次呼啦的样子,别吓着我老婆和孩子!”
“……”
“什么?才一个人?!”吴世宗眯起眼,仔细打量屏幕上的人,迟疑道,“小子,你这脸色确实不怎么好,怎么回事,最近……有点儿虚?”
邹言没回应,只将最近姜海吟身边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手机那头沉默了,好半天之后,叹了口气:“高个子,左眼有道疤的,叫胡垄,今晚你碰到的那个,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祝八,他们……都是南港那边的人。”
也就是说,是邹少楠的人。
“上次,你剁掉了他的手指头,要不是老爷子出面压下来,那事,不可能那么容易翻篇,以你三叔家的脾气,背地里报复你,耍些恶心人的手段,也很正常。”
吴世宗打开雪茄盒,抽出一根凑到鼻间,一边轻嗅着,一边继续道:“挡箭牌总归是有时效的,生在邹家,就算是个傻子,耳濡目染多年,也会变得精明,那位姜小姐啊,大概是要藏不住了。”
“她和你家那个小鬼头不一样,当年,你可以用一纸假的亲子鉴定书糊弄过去,是因为那时候,他们也并不在意你是不是真的有了个儿子……”
狭长的眼抬起,眸底迸发出一丝冷意。
吴世宗噗嗤一声笑了:“怎么,你真以为我没看穿你的小把戏?你吴叔叔我,虽然是个大老粗,但吃过的盐,可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想当年……”
“嗯,留着你那些几十年前的老故事,讲给你儿子听吧,先挂了。”
“喂,别以为我没听懂啊,你这是在拐着弯儿骂我老呢,臭小子,你——”
嘟,通话结束。
邹言打开医药箱,开始处理伤口。
他不禁想起上一次手骨受伤时,姜海吟跪在自己面前,双眼含泪,一脸担心的情形。
当时,完全没觉得疼。
可现在,竟感到消毒水的刺痛,有些难以忍受。
白芊的事,他下意识地避而不谈,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只能落荒而逃。
十点,男人坐在大床上,打开电视机,调到久违的《动物世界》频道。
房间里没开灯,荧光屏泛着幽幽蓝光,照出一张苍白地脸。
这一坐,便是一整夜。
出了法院,苟子鑫接到一通电话。
“都弄好了?行,好好……我待会儿就去看看,没问题的话,立刻给你打尾款!”
他长舒口气,坐进车里。
钱,果然是万能的,没想到短短三天,律所就能重新使用了,老头子推荐的装修队,还挺靠谱。
这时,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苟少,您让盯梢的那个女人,今天回来上班了!】
他挑起眉梢,立刻调整方向,往右拐去。
一路疾驰,来到医院楼下,边走边发消息:【现在在哪?】
很快,对方给出准确定位:【门诊区二楼主任办公室】
“小童啊,你真打算在这边一直干下去?”
“是的。”
“可你爸爸的意思……”
“我早就成年了,可以自己做主。”
王主任有些无奈,端起茶杯喝了口,刚要继续劝,门板被敲响。
见门关着还敢来敲的,通常是急事。
“请进。”
谁知道,探进来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男人一身名牌,气质不凡,桃花眼眨啊眨,俊俏但不显轻浮。
王主任有些不高兴,可拿捏不准对方的身份,又不太敢随意发火,只能沉着脸问道:“你哪位?”
“我是病人家属,找童护士长。”苟子鑫理直气壮。
“这位家属,就算你有事,也不应该跑到这里来,你可以先让其他护士……哎,小童,你去哪?”
童冉走到门口,转过身,一脸平静:“主任,您说过,一切要以病人为重。”
“你……”
苟子鑫冲着那位秃顶主任笑了下,高兴地跟上脚步。
可跟了一路,发现前面那人并没有停下聊天的意思。
“喂,你就这样对我?”
话一出口,竟有些委屈。
这还是苟少头一次在女人身上,体会到这种情绪。
童冉皱了下眉,似有些不耐烦,她领着对方走到无人的角落,淡声道:“我怎么对你了?你现在又不是病人家属。”
“不是,你失忆了?!”
她抿紧唇瓣,依旧保持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然后就看见男人炸了。
“行,那我不妨帮你恢复下记忆。”
“那晚你被你的前男友下了药,是我救了你。”
“你好面子,死活不肯去医院,是我叫了代驾,贡献出我的小老婆,载你回家。”
“原本我以为,送你进门后,还能再回酒吧嗨一场,就让代驾在车里等着。”
“结果你药性上头,像是盘丝洞里的蜘蛛精一样,死死缠着我不放。”
“我累死累活一整晚,第二天一早,连你的影子都没看见。”
“我出去玩的时候,习惯性静音,所以手机被代驾小哥打爆,人家不敢离开,在车里睡了一夜,最后我支付了高昂的代驾费用,又另外支付了一笔补偿金!!”
童冉抬手掩唇,低头轻咳了一声。
她努力压住嘴角,一字一顿道:“你追到这里来,是想让我分担费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