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陷入了沉默里。
夏裴知垂眸走到窗边,然后将窗户推开几分,他很少见的在周震庭的书房里抽了烟。
周震庭看着他背影,皱眉,还是跟着走过去,站在了他身边。
夏裴知抽着烟,目光望着窗外。
他能感觉到周震庭的目光,但没有转过眼眸,他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开口。
直到将一根烟抽完,掐灭烟头的时候他才转过身,面向着周震庭。
四目相对,气氛很微妙,而且沉重。
“她现在好了很多,你放心庭哥,我绝对不会再让她像从前一样。”
看着周震庭的目光,夏裴知开口说了这话,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更深了几分,又继续开口道,“但是,我想跟她在一起,所以我会努力再次走到她身边,用我自己的方式,对不起。”
他想跟周然冉一起,说对不起是因为他违背了周震庭的态度和立场,但他坚持,他能跟周然冉在一起最好,不能,这个结果他也认了,他已经决定了,要违背周震庭。
周震庭看着他,深深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宋总的好意和为人,我认可,但是,我不想让。”
夏裴知心里什么都懂,只是,他有自己的坚持。
但是,他也明白后果,跟向远扬一样,倘若他不知好歹,他怎么还有脸在周震庭身边,让他为难,所以,他是真的听进去了之前周然冉说的。
周然冉说的时候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但他听进去了。
从哪来,回哪去。
他其实不属于这个过于繁华的上流社会。
太多的是非,太多的利益,太多的恩情牵扯着他,让他进退两难。
“分公司那边已经进入正轨,你可以换个人过去,你要是信得过,可以让秦俊逸过去,他在你身边已经也很多年了。”
秦俊逸也在周震庭身边这么多年了,秦俊逸不应该因为他的坚持和任性,也跟着失去一切。
秦俊逸对他讲义气,他不能反而害得他也一无所有。
夏裴知看着周震庭的眼睛,还是开口说了这话,沉默几秒,又道,“帮我跟宋总说声对不起。”
夏裴知深深呼吸,垂眸,又看了地面好一会,再抬头的时候,目光深深看着周震庭,“对不起庭哥,谢谢你这么多年这么照顾我,我知道你会生气和失望,但我……不想按着你的想法走了,我爱然冉,所以,我想试着让她再次看到我。”
夏裴知看着周震庭,后退一步,朝他鞠了个躬,然后就抬脚从他身边而过了。
“夏裴知……”
周震庭转身,看着夏裴知出书房的背影,情绪崩涌而出,很多,很微妙,说不清楚是生气更多,失望更多,无奈更多,还是对于他要离开这个决定的不舍更多。
他们真是已经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久到周震庭从来没有设想过有一天夏裴知要离开。
他以为他已经将夏裴知拉到了他的世界里,以后他们就是共同体,风险和利益都共同承担。
但夏裴知现在要走了,他真真正正的要脱离周家了。
跟周然冉之间那么多恩怨,得罪了向远扬,周震庭也没想过要舍了他,一直在为他找后路,他是要把夏裴知拉到他的世界和高度里来的。
但他忘了,可能真的忘了,夏裴知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最初跟着周震庭,是因为他需要钱。
后来相处之中的互相陪伴和欣赏,再后来慢慢变成了一种习惯,他习惯性接受周震庭为他安排好一切,他没有反抗的理由,因为周震庭是为他好,他也愿意顺着周震庭的步伐,因为周震庭对他有恩,他不执着于要回到过去的世界。
因为过去的世界里的所有对他来说有意义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他孤身一人,其实无所谓的,他之前是乐意呆在周震庭身边的。
可是现在,现在他有点累了。
他要顾及着周震庭的恩情和感受,要识趣于宋典的帮扶和看重,要顾及向远扬和周震庭之间的合作,毕竟自己的存在会让向远扬不满,很多很多,让他真的累了。
他不知道原本孤身一人的自己,本该什么都不需要顾及的自己,现在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也许,周然冉说的是对的。
他就是太听话,太有分寸,需要为太多人分忧了,力求事事做到完美,让每一方都满意。
他现在不想那样了。
“夏裴知,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踏出这个门意味着什么?”
周震庭可能反应过来自己愤怒和不甘更多,快步跟出书房,朝着夏裴知的身影吼了这话。
夏裴知转头看了他一眼,但还是坚定的抬脚离开了。
他如果坚持,周震庭怎么办,他不走,周震庭能怎么办?
周震庭不想周然冉跟他在一起,也不能勉强周然冉跟他在一起,更不能给已经表现出来心思的宋典一个交代。
周震庭的声音,周然冉能用得到,但她没出房间。
这样的时刻她没必要出来添乱,她从周震庭的吼里能感觉得出来,他们聊得不愉快。
周震庭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哪怕有时候揍夏裴知,都是优雅的。
周然冉只是站到了窗边,她能看到夏裴知出了他们家门的身影。
夏裴知停下脚步,然后抬头,看向她的方向。
夏裴知就只是站着抬头看她。
隔着距离,周然冉却能看见他脸上此刻微妙的情绪。
他有为难,不甘,和无能为力,但眼底却是很坚持的,很像很久以前,绝不认输的神情。
四目相对了大半分钟,夏裴知突然笑了笑,朝着周然冉笑,笑容里是轻松的,他转了身,走了。
夏裴知是一步步走出去的,正如他来时,一无所有的状态。
周然冉就只是看着,看着夏裴知的身影一点点变小。
什么都没有说,但周然冉能感觉得出来,她不傻,夏裴知应该不会再来了,至少不会再以以前那样的身份出现了。
他跟周震庭决裂,就说明他现在手里的一切,奋斗了许多年好不容易到达的高度,好不容易得到的可能跟周震庭平起平坐的特权就此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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