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溪提着一个食盒，正站在门口盈盈的笑。

不比上次那个讨好中带着纠结的笑容，这次笑得很真实，笑得像只采到花蜜的嗡嗡小蜜蜂。

他把笔搁在笔架上，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长衫，又用毛巾擦了擦手，随口问道：“是来感谢我的？”

“果然什么事都逃不过督军的法眼。”闻溪提着盒子走进来，“我做了一些糕点送给督军尝尝，您放心，不是很甜，绝对不腻。”

男人好像都不嗜甜。

“拿来看看。”

她没想到季棠渊真的有兴趣，赶紧狗腿的把食盒放到一边的桌子上。

拿开上面的盖子后，她从里面取出一个四宫格的木色盒子，四个格子里分别放着不同的点心。

“这是桂花绿豆糕、桂花乌龙蛋糕、藕粉桂花糖糕和桂花水晶糕。”闻溪一一做着介绍，“都是由督军府的金桂做的。”

这些点心的颜色都很好看，特别是那个水晶糕，晶莹的就像含着蜜的黄色水晶。

季棠渊并不太喜欢吃点心，可是看着这些做成各色各异的桂花制品，他忍不住挑了其中的一块桂花乌龙蛋糕。

这蛋糕入口绵密，有桂花的香气，还有淡淡的乌龙茶香，糖度控制的刚刚好，不会太甜而腻，也不会因为甜味不足而显得寡淡。

“督军，您再尝尝这个藕粉糕，藕粉是我自己磨的。”闻溪兴奋的发出邀请。

季棠渊回味了一会儿这个蛋糕的香味，又尝了尝藕粉糕。

他很奇怪她是怎么把糖度调配的这么均匀的，四种糕点所用的材料不同，但甜度却高度一致，不会出现这个过甜而影响另一个口感的情况。

四种糕点他都尝了一个，分不出高低，同样的可口。

“怎么想起做桂花点心了？”季棠渊没有多食，再次擦了擦手。

“我看督军府里种了许多桂花树，想着府里一定有人十分喜爱桂花，做些桂花点心，就算督军不喜欢吃，也可以给您的身边人吃。”

闻溪说者无心，季棠渊的脸色却是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她察觉到他的神色变化，可又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惹他不开心，一时间有些忐忑。

好在这样的情绪没有在他的脸上维持多久，他已经转身走到了书案前，低头去看他刚画完的画。

闻溪哪敢再去踩雷，小猫似的乖乖立在一边不吭声。

她对他的了解更多的是道听途说，只知道是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人，因此与他说话也是小心翼翼

现在看来，的确是传言不虚啊。

“过来。”季棠渊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

闻溪走过去，一双眼睛不解的眨了眨。

“你看这幅画。”季棠渊垂首望着桌上墨迹还没有干涸的水墨画，似乎想要听到她的点评。

闻溪心想，这是想跟她切磋艺术修养吗？她虽然精于雕刻，也有绘画底蕴，但比起真正的画家还有一定距离。

就像桌上的这幅画，虽然只是聊聊数笔，但是墨笔丹青，如行云流水绕素笺，一看就是画功深厚。

闻溪以为季棠渊喜好书法和画画只是爱好，没想到却已达到如此地步，他还这么年轻，简直就是前途无量啊。

以后不当督军了，卖画也能暴富。

闻溪不敢对着他的画品头论足，只能指着其中的几个人像问道：“他们这是在吃火锅吗？”

一棵松柏之下或坐或站着几个人，他们围在一起，像在讨论，虽然看不清五官，但神态和动作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吃火锅？

季棠渊看着她一脸天真的模样，刚才还绷着的脸突然就有了笑意。

他明明画的下棋者与围观者，她却看成是吃火锅，在她那个小脑袋瓜里，装的只有吃吗？

虽然自己的画被她这么一说而显得有些庸俗，他却没有因此而恼怒。

见季棠渊看着自己，嘴角似笑非笑，闻溪有些不确定的问：“督军不会又要吃火锅了吧？”

她上次说了句虾，他就要吃虾。

“哈哈。”季棠渊这次是真的笑了起来，不知怎地就想弹一下她那光洁的脑门。

秋日气燥，的确适合吃火锅。

闻溪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心想这人还真是喜怒无常，一会儿怒，一会乐，神经病吧。

闻溪见他心情挺好，于是大着胆子问：“督军，您这画送人吗？”

“你想要？”

“是这样的，我家的饭店刚开业，厅里就缺一幅这样的画，我觉得把您这幅神作挂上去，一定会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我画的又不是财神。”季棠渊嘴角抽了抽。

“您的画比财神还好用啊。”闻溪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如果真的把他的画挂上去，别人看到督军的名字，多少会卖饭店点面子，不说成为回头客，闹事找茬总不会了吧。

季棠渊道：“既然你说他们在吃火锅，挂在你的店里倒也应景。”

他说着拿起一边搁置的毛笔，三下两下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还盖了一个红红的印章。

“等画干了，你再拿走。”季棠渊取了一个长条形的纸盒放在桌子上。

闻溪大喜，一边连声道谢，一边去拿那幅画，只是看到上面的署名时，她有些大跌眼镜。

不是该写季棠渊三个字吗，怎么是景辞居士？

季棠渊无人不知……可谁知道景辞居士是谁啊，这还能起到门神的作用吗？

看到闻溪迅速垮掉的小脸，季堂渊直觉得好笑。

他岂会猜不透她那点小心思，是想拿着他的画去镇宅呢。

“怎么，不想要了？”

听他的语气明显冷了下去，闻溪急忙摇头，说绕口令一样：“要要要，怎么不要，别人想要都没得要呢。”

等到画干了，她才小心翼翼的把画卷起来放到盒子中，想着出门去找一家店将画装裱起来。

“督军，点心我送到了，画也不客气的拿走了，下次再做好吃的，我还给您送。”闻溪不想久留，得了好处就赶紧撤。

季棠渊看向那个装着点心的食盒，神色渐渐黯淡。

就在闻溪以为他不会说什么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道：“其实是我母亲最爱桂花，当年让人在府里种了许多桂花树。有几棵金桂是她亲自种植栽培的，这些年一直长势很好，开的花也最艳最香。”

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带着他在桂花树下玩耍，她神色明艳，穿着素色的旗袍，笑靥如同桃瓣。

她摘了一枝桂花逗他，他想要就追着她跑，他们绕着那棵树转啊转，笑声洒了一庭院。

“对不起啊。”闻溪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伤感与失落。

她知道他的母亲早逝，而他与母亲的感情似乎很好。

那么喜欢桂花的人，一定是个温柔慈爱的女人吧。

季棠渊摇摇头，“如果她还在的话，也一定会喜欢你做的这些点心，她犹爱藕粉。”

“其实。”闻溪想了想，“如果督军想念母亲的话，我可以再做一些桂花的点心送来，您在得闲的时候拿到夫人的坟前祭拜，夫人知道了，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季棠渊的眸色像是被点亮了一样，有些诧异与茫然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他才轻笑一声：“你说得对。”

“那就这么说定了，督军哪天要去祭拜夫人，就让人来吩咐一声，我做的桂花蜜还有大半瓶呢。”

“好。”

季棠渊答应的很痛快。

仔细想想，他回到荣城后就一直在养伤，之后接任督军的位置又忙得焦头烂额，已经很久没有去祭拜母亲了。

金秋十月，桂花开遍了整个季府，如果母亲还在，每天都会在园子里散步。

如果她看不到这一院盛景，能吃上一点桂花点心也是不错的。

“督军，您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吧？”

季棠渊微愣，抬眉看向她。

闻溪讪讪一笑：“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应该还在贫血。”

他在小院中住的那几日，她每天都会给他做补血的汤食，看来回到家中就断了。

季家的后厨，不容她置喙，她也不敢说开点药膳的方子给他，只能是间接的提醒一下下。

听或者不听，她就无能为力了。

季棠渊却道：“你上次用的方子就不错。”

滋补强身的同时，味道也是极佳。

闻溪急忙谦虚：“督军府的后厨藏龙卧虎，我那点方子不敢班门弄斧。”

她还要经常来给老督军做饭，可不想把后厨的刘占给得罪了。

本来她就有点出风头，若是让刘占知道她还给督军写药膳的方子，大概会更加恼怒她，他们后厨又不是没人。

季棠渊岂会不明白她心中所想，不过也没有强求于她，这个小丫头有心机，思绪缜密，可不是那种冲动鲁莽之辈。

嗯，比云畅那厮好用多了。

云畅狠狠打了两个喷嚏，要是让他知道督军就这么把画送人了，他估计要肝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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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溪从督军府出来就去了一家字画店。

这家字画店就在西城大街上，是荣城一带比较有名的店铺，除了出售字画外，还有装裱的业务。

闻溪拿着装画的盒子进了门，一个小伙计热情的迎了上来：“客人您好，您要买字画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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