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早已恢复了平静,森严的守卫,干净的走廊,丝毫看不出刚才的纷乱。
闻溪正准备让警卫通报一声,就见季棠渊正往这边走来,她赶紧招了招手。
季棠渊绷着一张脸,眼底有怒意,整个人好像巨大的冰山,寒意扑面。
寻常人见到他这副模样,早就吓得退避三舍,而闻溪早就适应了他的臭脸,知道他这个样子,并不是针对她。
“不是让你好好躲着了?”季棠渊皱眉。
“我有好好的躲着。”闻溪急忙解释:“刚才林医生过去,说没什么事了,我才出来的。”
季棠渊的眉头松了松。
“督军,你们在抓什么人?是不是让他跑了?”
“你看到了?”
“嗯,他从南边的墙头翻出去了。”
他知道她不是多事的人,如果不是知道什么,不会这样盲目的询问他。
“你认识这个人?”
闻溪眨了眨眼,这个男人果然聪明。
“我只是看着背影相像,也不敢百分之百确定。”闻溪回忆起那天早上被人劫持的事情,那人当时就穿了一件青灰色的外套,留着短发,身形与她刚才看到的背影格外相似。
“如果真是我见过的那个人,他应该住在红霞路附近。”
季棠渊反应不大,但他身后的祈五,眼中露出几分怀疑。
“那我先回去了。”闻溪见季棠渊不说话,赶紧溜了。
不管他信不信她,她只是把她知道的告诉他,至于他会怎么做,就不是她要关心的事了。
“督军。”祈五小心的问:“我们要查红霞路吗?”
“查。”季棠渊看了眼楼梯角消失的身影,轻轻勾了下唇,“你说那孩子,都是怎么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祈五回答不上来,也觉得季棠渊不是真正想要一个回答。
“看来陆云九并没有死,他已经来到了荣城,也知道陆茜会来找我父亲。”季棠渊目色深沉。
“那要不要放话出去,把陆茜现在关押的位置告诉他?”
季棠渊摇摇头:“他又不是傻子,现在更是惊弓之鸟,不会上当的。”
季东礼怕是没有想到,他心系着的母子,来到荣城的目的不是同他叙旧,而是要杀他。
“陆茜说有人在盐城就对他们动手了,她甚至以为陆云九已经死了。”季棠渊目色沉沉,“有人想挑起我和陆云九之间的对立。”
而且这个人就在他们的身边。
他是不喜欢这对母子,要不是因为他们的存在,霁月格格也不会郁郁而终。
但是再讨厌,他也没想过杀之而后快,毕竟那是季东礼的心结。
祈五道:“以陆云九的行事作风来看,应该已经误会了督军,怕是不会就此停手。”
刚刚一战,他能只身入虎穴,又可全身而退,就能看出此人手段狠辣,且有头脑,不是那种四肢发达的莽夫。
如果跟这种人对上,是件很棘手麻烦的事情。
“你先让人去搜红霞路,特别是烟馆、赌场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顿了一下,他又补充:“要活的。”
“是。”祈五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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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溪跟洛爱云商量,想要搬到梅竹饭店去住。
梅竹饭店的后面有一个小院,有三间房,收拾一下还是很不错的。
洛爱云本来不舍,可是想到女儿每天在饭店、医院和家里奔波,人已经明显瘦了一圈,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不心疼。
梅竹饭店离医院的距离并不远,住在那里也不必总是起大早,做什么都方便。
“阿娘要是想我,就去饭店看我。”闻溪抱了抱洛爱云。
如果不是要留在家里照顾洛老太太,闻溪也想让洛爱云一起住过去。
洛爱云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什么时候这么有主意了。”
洛爱云心里不舍,但还是帮着闻溪收拾箱笼,生怕她会受委屈一样,事无巨细。
“阿娘,您这是要嫁女儿吗?”闻溪跟她开玩笑。
没想到洛爱云突然就热泪盈眶,她知道女儿总有一天会出嫁,可是想到那一天,她就控制不住自己。
“溪儿。”洛爱云拉着她的手,神色认真:“之前你外公外婆曾经跟我提过,想要给你招一个入赘的女婿,你觉得如何?”
闻溪顿时哭笑不得:“阿娘,我才多大啊。”
“过年就十六了,邻居张嫂家的女儿今年十六,已经定了亲事,开春就嫁人。”
“我不急。”闻溪拍了拍洛爱云的手,见她神色有些悲伤,又安慰道:“等我们家的生意有了起色,我们再商量这件事,到时候是要找个人入赘,还是怎样,我都听你们的。”
事业还没搞起来,她根本就没有嫁人的打算,更何况,她是现代人的思想,婚姻之事绝对不会草率。
她要嫁的人,必然会是两情相悦,绝对忠贞,如果不是,她不介意一辈子守着这个家。
洛爱云见她肯听话,这才释然的笑了笑,她心中早就拿定了主意,不想让女儿看人脸色,找个入赘的女婿是最好不过了。
第二天,闻溪就搬到了饭店后面的小厢房。
映夏和河柱随她一起住在小院里,之前的仓库里架起了一张床铺,拉了帘子,河柱就住库房。
而映夏住在厢房一侧的耳房,虽然小了一些,但是收拾一番也能住人。
闻溪把今天客人预定的肚七件放到灶里小火烹制,擦了手,她突然想起季棠渊送她的那幅画,已经放在书画店里很久了。
她让映夏看着火,自己套了件外套就去取画。
店里的小伙计看到她进来,急忙迎了上去:“小姐,您怎么才来,我还以为您忘了呢。”
这么贵重的画,她真是一点不上心啊。
幸亏他们店的信誉好,若是遇上个贪心的,早就仿出了赝品。
闻溪有些不好意思:“最近有事耽搁了。”
小伙计把装着画的锦盒拿出来,“小姐检查一下。”
“不用了。”闻溪直接把盒子一夹,掏出钱包支付余下的费用,“我店里还在忙,就不看了。”
小伙计望着她匆匆离开的身影,眼角和嘴角同时抽搐了一下。
这位客人,果然不知道这幅画的价值,不然怎么连看一眼都不看,她就不怕画被调包吗?
闻溪回到店里,在饭堂里走了一圈,最后选中了挂菜牌旁边的位置。
这个位置正对着门口的方向,她不懂风水学,但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吧,起码一进门就能看到。
河柱踩着椅子把画挂好了,他不懂画,并没有看出这幅画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挂在这里,倒是与他们店里的装修风格浑然一体,增加了几分书卷之气。
中午十一点,梅竹饭店准时开门纳客,有两波客人已经在外面等了半天,进来就点了两道今天的特色菜,鲢鱼豆腐和灼八块。
早上碧流河的渔民送来了新鲜的鲢鱼,河柱又在集市上买了嫩鸡。
链鱼煎至半熟加入豆腐和酱油烹制炖煮,出锅后,鱼肉鲜嫩的味道都随汤汁渗进了豆腐,豆腐比鱼还要美味。
至于灼八块,就是将三个月大的嫩鸡剁成八块,放进热油中炸透,再入酱油和酒,不加水,用大火炖煮。
鸡肉一定要嫩,不然等到酱油和酒烧干,鸡肉会柴而不熟,更不易入味。
这两道菜都是功夫菜,在挂出菜牌前,厨房里就开始炖鱼和炸鸡了。
到了中午十二点,店里的客人又多了起来,竟是一张空桌也没有了。
闻溪和万师傅忙到热火朝天,南鹤楼的厨房里,钱江却是发了好一通脾气。
钱江是主厨,但南鹤楼有数名经验老道的厨师,平时根本不用他亲自下厨。
从拿到梅竹饭店的那道金钱蟹盒拼虾多士后,钱江就钻进了他的专属厨房。
可是一天一夜过去了,他做出来的蟹盒和虾多士,就是差点意思,怎么也达不到梅竹饭店的标准。
钱江气得摔了几盘成品菜,弄得厨房里一片狼藉。
“师父。”张龙进来时,钱江正对着面前刚刚做好的蟹盒发呆,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那盘蟹盒就冲他砸了过来。
幸亏张龙躲避及时,不然非要被砸伤不可。
张龙的声音含着惧意:“师父……。”
钱江已经把自己关在这个厨房里很久了,他甚至连觉都没有睡,此时看他的样子,头发凌乱,胡子没刮,好像才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一样。
而厨房的地上更是脏乱不堪,四处都是崩裂的食材和碗筷。
张龙想要收拾,但又不敢。
“差在哪里?”钱江双眼通红,“到底差在哪里?”
他已经反复了做了这么久,可就是达不到他想要的口味。
他不相信万宝喜会有这样的功力,但是洛中怀住院了,除了万宝喜,谁又会去给洛家打工。
“师父,您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张龙劝道:“您先吃点东西再研究。师父颖悟绝伦,放眼整个荣城,谁的厨艺能出您左右,您不过是一时着急,乱了阵脚。”
钱江深深吸了口气,或许是听进了张龙的话,他缓缓把手垂了下去。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鱼贯而入,张龙立刻闪向一边,恭敬的喊了一声:“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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