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副官颔首:“是,督军。”
季东礼哪肯回自己的住处,执意要去陆茜那里,郑副官无奈,只能让人去请示季棠渊。
得了季棠渊的允许之后,他才将季东礼送了过去。
季东礼一回来,陆茜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看到阿九了吗?”
“没有。”季东礼摇摇头,“当时人太多了,我根本没有机会单独跟棠渊说话,而且他的态度不太好,看起来很排斥,就算我出口相求,他也不会答应。”
“到底你是老子,还是他是老子,因为他现在是督军了,你这个当爹的就不能有求于他了吗?”
季东礼叹息道:“不能这么说,棠渊很孝顺,但因为他母亲的事情,他对我们一直有成见,他能有这样的态度,我不怪他。”
“那阿九怎么样?”陆茜急着问。
“听说是中了三枪,但是不致命,军医已经在处理了,明天应该会醒。”
陆茜知道陆云九不会有性命之忧,可还是很担心。
“好了,别担心,我相信棠渊,他说阿九不会有事,他就不会有事。”季东礼吩咐一边站着的郑连和:“去找把刀来,把夫人身上的绳子捡开。”
郑连和大惊:“老督军,督军下过命令,任何人不得解开这个绳子。”
“怎么,你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季东礼怒道:“你从十几岁就跟在我身边,到现在有多少年了?你到底是听他的话,还是听我的话。”
郑连和十分为难,进退不得。
按理说,他是老督军的副官,事事应以老督军为先,可现在真正说得算的是督军,他若是违背督军的命令,不出事还好,一旦有什么意外,他必定遭殃。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刀。”季东礼皱眉,“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郑连和只能退了出去。
“你放了我,不怕我杀了你?”陆茜冷笑,“我那天去医院,目的就是为了杀你。”
季东礼苦笑:“反正我也命不久矣,如果能死在你的手上,也算死得其所,毕竟是我欠你们的,理应偿还。”
陆茜看着他,却看到他的白发,她已经有二十年没有仔细的端详过他了。
留在她记忆中的还是那张干净英俊的脸庞,那时,他不过才三十多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他送她离开时,她恨过他,可又知道那是迫不得已,如果她不走,老爷子不会放过他们,霁月格格也不会放过他们,唯有一走,才能保命。
但她没想到,这二十年来,他真的会对他们不闻不问,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着怎样的生活,也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
而把对他的怨怼化成仇恨,也是因为陆云九出事。
她听到那些人说起陆云九的身世,说他是不该存在于世的野种。
他们对他痛下杀手,让他们母子无路可退。
是他逼着她与他反目成仇的。
“茜儿,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们消失,棠渊也不会。”季东礼苦口婆心的解释着。
“我相信你不会,可我不相信季棠渊。”陆茜口气冷厉,“他连一母同胞的大哥都能杀,何况是与他同父异母的阿九。”
季东礼皱眉,显然不太赞同陆茜的话:“老大的事情,他也是没办法,到了那个份上,他没有选择。”
“行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陆茜打断季东礼的话,“你眼里只有他这个儿子,我不意外,毕竟是在你身边长大的,我只求你放过阿九,就算他要杀你,也是你造成的。”
“我知道。”季东礼急忙表态:“我一定不会让阿九出事的,等他的伤养好了,我就让人送你们回盐城,再派人好好的保护着,让你们下半生都衣食无忧。”
陆茜没有说话,或许,这就是她所追寻的最好结局了。
郑副官很快回来了,百般犹豫之下,还是割开了捆绑陆茜的绳索,不过他依然不放心,寸步不离的守在一旁。
季东礼看他杵在那里十分心烦,于是挥挥手:“行了,夫人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出去吧。”
“可是……。”
“留两个人在门口守着就好,都下去。”
郑副官无奈,只得吩咐两个警卫守在门边,而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神色不明白的垂下了眼睑。
寒风瑟瑟,香山寺的各处灯火早就熄了,唯有大殿上的长明灯滋滋的燃烧着。
闻溪睡了一觉醒来,感觉屋里的寒气似乎重了不少。
寺里的条件可没家里那么好,之前生的炉子大概是灭掉了。
闻溪打算这样将就着睡到天亮,却忽然听到了一阵异响
。
响声离她所住的地方并不近,好像是从季棠渊那边传来的。
紧接着,映夏就敲了敲门:“小姐,小姐,我听见外面有动静,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映夏这丫头,耳朵一向好使,且十分的机警。
闻溪急忙穿了衣服来开门,映夏正在外面焦急的搓着手,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因为天冷。
“小姐,我刚才又听到枪响了。”映夏道:“这寺里到底是怎么了,真是不让人安生。”
说到枪响,闻溪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季棠渊。
难道又是他那里出事了?
可她转念一想,他出不出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才不要巴巴的去看他的臭脸。
闻溪打定主意不想管,可是坐了没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拿了外套穿上。
“小姐,您又要过去啊?”映夏有些担心。
“我离远点看一看。”闻溪说服映夏也像在说服自己:“不会靠近的。”
说不清是担心季棠渊,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闻溪出了门就直奔季棠渊所住的院子。
此时还是凌晨三点,季棠渊那里却是灯火通明,门口站了许多警卫,还有人不时进进出出,看样子真的有事情发生。
她只是远远看了眼,就被警卫发现了。
“闻小姐?”走过来的是连副官,算是熟人了。
闻溪不想探头探脑的被人怀疑,于是坦诚问道:“我听见响声过来看看,督军没事吧?”
连副官见她穿得不多,一张脸冻得有些发红,看像子的确是匆忙而来。
“督军没事,闻小姐不必担心。”
“那就好。”闻溪笑了一下,“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我送闻小姐。”
闻溪刚要转身,就听到季棠渊的声音,“来都来了,走什么?”
闻溪不想和季棠渊说话,本来还有些八卦心思,现在只想赶紧回去。
季棠渊见她听到自己的话还不为所动,竟然一副执意要走的模样。
不顾众人惊讶的视线,径直大步走到闻溪面前,面沉如水的问道:“不是想看热闹?”
“现在不想了。”闻溪别过脸,“我困了,想睡觉。”
季棠渊哪怕再气结,也能看得出来,这小丫头是在跟他闹别扭呢。
不然平时遇到这种事,一定会像小喜鹊般的扑上来,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吵得慌。
可她闹什么别扭,他又怎么惹到她了?
季棠渊道:“过来。”
语气不容置喙。
闻溪也不敢真的跟他对着干,闹两下就行了,惹恼他可不是个好主意。
而且看这男人一副无事发生的态度,好像根本不知道他是哪里惹到了她。
她突然就想通了,像他这种人,平时颐指气使惯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黑脸就黑脸,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根本不用在乎别人的感受,因为那些人巴结奉承他还来不及,哪会因为他态度不好就与他翻脸呢?
闻溪确实想知道这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于是在他说出那句“过来”后,立刻很识时务的跟了上去。
季棠渊见她跟过来了,脸色稍霁,唇角忍不住扬了一下。
闻溪和季棠渊来到院中,只见院里五花大绑着一个人,身上的军服上隐隐有血迹。
闻溪吃了一惊,这人竟然是老督军身边的副官郑连和,。
印象中,这位郑副官话不多,行事谨慎仔细,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她去督军府的时候,还遇见过两次,他都冲她点头微笑。
季棠渊道:“你去屋里。”
闻溪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但季棠渊照顾她想吃瓜的心理,便让她去屋里看热闹。
闻溪快步进了屋,掩上房门。
外面很快响起郑连和的声音:“不知督军何意?”
季棠渊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目光有些漫不经心的落在郑连和的身上。
“郑副官跟在父亲身边几年了?”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像在聊家常。
郑连和斩钉截铁的说道:“八年。”
“八年,可真是不短。”季棠渊从连副官的手里接过茶杯,“八年时间能培养出一个心腹,亦能培养出一个细作,更能培养出一个白眼狼。”
他淡淡啜了口茶,目光阴冷如刀:“郑副官,你是哪一种?”
闻溪在屋里听得一阵心惊,暗中猜测这位郑副官的身份,难道今天晚上这场血雨腥风,或者说这趟香山之行,其实都跟他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