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看清本心(1 / 1)

季棠渊在雪里站了一会儿,然后就抬步往南面的庭院走去。

穿过几条小路,又经过一座石桥,青翠的松柏掩映之下,有一座黄瓦红墙的建筑。

还未走近,就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味儿。

季棠渊推门而入。

迎面是座大殿,殿里没有供奉神明,只有一个牌位。

他的身上落了不少雪,此时只是把大衣脱下放在一边的架子上,然后大步走到殿前。

他拿过香案上的香,就着蜡烛点燃,神态虔诚的跪在蒲团之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督军?”香案旁响起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惊讶和惊喜。

季棠渊从蒲团上站起身,望着从香案的阴影中走出的妇人。

这妇人穿着一身僧衣,戴着灰色的僧帽,满是皱纹的脸上布满了沧桑之态。

“督军怎么过来了?”她望了一眼门外,大雪飞扬,“下雪了。”

“静嬷嬷。”季棠渊向妇人微微颔首,“打扰你休息了。”

静嬷嬷摇摇头,走到季棠渊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督军心情不好吗?还是被什么难事困扰?督军的眉心都写着一个解不开的愁字。”

季棠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灵位。

静嬷嬷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督军想格格了?督军放心,格格在那边一切安好,督军不必挂念。”

“辛苦静嬷嬷了。”

偌大的大殿,打扫的一尘不染,案上香火不断,蜡烛不灭,一切都是井井有条。

“这是我应该做的。”静嬷嬷叹息道:“如果不是想着为格格再念几年经,再烧几年香,我也随着格格一起去了。”

静嬷嬷是霁月格格的大丫鬟,从小和格格一起长大,表面上是主仆,其实情同手足。

静嬷嬷为了能用全部心思照顾霁月格格,拒绝了许多光鲜的亲事,一生未嫁。

霁月格格死后,她就削了头发,穿上僧衣,每日在这座大殿里为霁月格格烧香烧纸,独卧青灯古佛。

季棠渊对她很是尊敬,把她当成了一种精神寄托,只要看到她,就好像霁月格格还活着一样。

“督军于奴婢说说吧,也让格格听听。”静嬷嬷望着那副排位,面带微笑。

季棠渊沉吟半晌,才缓缓开口:“是为了一名女子。”

静嬷嬷的笑容加深了几分,“这个奴婢早就猜到了,如果是关于政事,督军从来不会来格格这里,格格也不喜欢听那些。督军快说说,是什么样的女子?”

季棠渊的脑海里勾勒出一张明媚的笑脸,随之轻轻扬起嘴角,“她是一个很奇妙的小丫头,有时候调皮可爱,有时候又沉静生冷;明明做得一手好菜,却写了一手烂字;她积极向上,头脑聪明,年纪轻轻就能操持家业,看起来无所不催,但有时候又弱小可怜。”

静嬷嬷听着季棠渊的描述,忍不住笑问:“督军对这女子动心了?”

动心?

季棠渊有些怔怔的看着静嬷嬷。

静嬷嬷笑容加深,“以前格格就说督军不通男女之事,在督军眼里,好像没有男人女人,只有强者和弱者、同事和朋友。格格不止一次想要撮合她看中的女孩给督军,但督军看人家的眼神,就像看在下属,那样子不知道吓跑了多少人。”

季棠渊讪讪。

霁月格格还活着的时候,真是没少给他相亲,但是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那些女子都十分怕他,连话都不敢跟他讲,他有时候心情好了说一句,直接就把人家说哭了,而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闻溪和她们不同,她虽然怕他,却敢伸出爪子偶尔挠挠他,但每一次都是适可而止。

她有分寸,懂进退,是他枯燥生活的一种调剂,是他灰色天空中的一抹色彩。

她对他来说是与众不同的,他承认他对她的关注的确非常多,情不自禁的想要和她亲近,甚至为了让她开心,可以放低身段做很多曾经无法想像的事。

但是只要看到她的笑容,他觉得自己一时犯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静嬷嬷笑道:“督军设想一下,如果这个女子突然离开督军,督军会难过吗?”

离开?

季棠渊看向静嬷嬷,“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督军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不懂这种感觉是正常的。”静嬷嬷道:“督军和格格其实是一样的人。格格当初嫁给姑爷的时候,并不喜欢姑爷,后来相处的久了,格格才渐渐动心,无论什么事都会以姑爷优先,甚至放下格格的身段天天围着姑爷转,只为能让姑爷开怀一笑。只是格格的这份情窦初开,最终还是错付了,但格格说她不后悔,起码她体会到了什么是爱人的感觉,哪怕这份爱是以悲剧收场。”

静嬷嬷的脸上带着几丝悲伤,不过很快就释然了,“督军和格格一样,都是敢爱敢恨,爱就轰轰烈烈,恨就刻骨铭心,不留余地的。”

“喜欢吗?”季棠渊在心里默默的咀嚼着这三个字,渐渐就品出了其中味道,是甜的。

“督军今天为何心烦?”静嬷嬷问道:“可是遇到跟这姑娘有关的事?不然不会冒着大雪来给格格上香。”

但凡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坐坐,多数时候都是一句话不说,安静的好像母亲怀里的婴儿。

季棠渊不由眉头一皱,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今晚本来想去她那里吃点东西,结果等了半天,却等到她被另一个男人送回来。”

“所以,督军生气了?”

季棠渊没说话,模样甚至有些委屈。

静嬷嬷哈哈一笑:“督军位高权重,只要一句话,就能让她对你言听计从,督军为何不这么做?”

“她那性子,强迫她是根本不可能的。”季棠渊十分了解闻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所以,督军是因为在乎她的感受,顾及她的想法。”静嬷嬷笑道:“督军可不是这种做事会小心翼翼,瞻前顾后的性格,而这名女子却屡屡让督军破例。如果她没有住在督军的心里,又怎么会影响督军的决定和心情?”

季棠渊抬起目光,眼底闪烁着烛火的光亮。

“我问督军一句,是否喜欢这名女子,督军的回答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季棠渊点点头:“自然是喜欢。”

静嬷嬷笑了:“你看,督军这不是看清了自己的心吗?或者,督军早就看清了,只是一直没有承认罢了,可能连督军自己都分不清吧。”

“静嬷嬷,那我该怎么做?”

“督军心里不是已经有数了吗?”

静嬷嬷笑着看向他,无论面前的人是何等身份,但在她眼里,他都是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或者在政事上杀伐决断,但在情感上却像一张白纸,需要有一个人去点拨他,去给他打开这个阀门。

而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毕竟感情没有固定的剧本,没有循规蹈矩的模式,要怎么建立与经营,还要由当事人慢慢摸索破解。

她相信,以他的聪明智慧,只要这个阀门打开了,剩下的一切就会如鱼得水,绰绰有余。

“那个女孩子,喜欢督军吗?”

这个问题一下把季棠渊问住了。

“不喜欢也不要紧,督军让她喜欢上不就好了。”静嬷嬷鼓励道:“万事皆是人为。”

此时,一股冷风蹿入室内,吹得香案上的蜡烛左右摇晃了一会儿。

静嬷嬷笑道:“格格一定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格格要是还活着,能看到督军这样,她该多开心啊。”

直到霁月格格离世,她最大的愿望都未能完成。

季棠渊重新在蒲团上跪下来,身躯笔直的看向大殿上的灵位:“母亲放心,我一定会带她来看您,我相信您也一定会喜欢她。”

静嬷嬷站在一旁,安心的笑了。

~

外面的雪依然在下,今冬的雪似乎特别多,一下就是一整夜。

映夏进来时,就看到闻溪愁眉苦脸的在练字。

“小姐怎么突然用功起来了?”映夏把热乎的洗脸水放到一边。

闻溪咬着笔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不是她想用功,实在是那位老师太严厉,若是她再不好好练,下次一定挨罚。

“映夏,你看,我写的字有没有进步?”闻溪喜滋滋的把一篇大字擎到映夏面前。

映夏嘴角抽搐了两下,“小姐,您这字真的是……刚才院里养的鸡跑出来了,那鸡在雪地上留下的爪印,都比您这字好看。”

闻溪眼睛一瞪:“好你个映夏,连你都笑话我。”

映夏笑着往外跑,“小姐,忠言逆耳利于行,小姐加油啊。”

闻溪冲着她逃离的方向哼了一声,再回头看了看自己写的字:真的有这么差吗?她觉得还好啊。

季棠渊让他练的都是一些简单的字,从易到难,先打基础。

可她写了半天的什么大、人、小,已经烦透了。

闻溪灵机一动,拿起放在一边的毛笔,认认真真的写了起来。

等到写完,她十分满意的吹了吹上面的墨迹。

“小姐,小姐。”映夏再次跑了进来。

闻溪没来得及收起那张纸,就被映夏看了个正着。

映夏瞪大眼睛,嘴巴不由自主的念出了纸上的大字:季-棠-渊。

“小姐,您没事写督军的名字干什么啊?”

闻溪觉得要暴露了……

很快,映夏就跑过去把那幅字扣到了桌面上,“小姐,千万别让督军看到了,他要是知道您把他的名字写得这么丑,一定会发飙的。”

闻溪:……

这个丫鬟不是亲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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