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胡管家就带着一名医生进了院子。
这位姓邵的医生年约四十多岁,短发烫成大卷,里面穿着旗袍,外面罩着大衣,打扮的非常时髦。
季棠渊介绍道:“邵医生是从国外回来的,现在是荣城第一医院的名誉副院长,也是我父亲的好友。”
能让季棠渊亲自做介绍,可见这位邵医生不是一位普通的医生。
闻溪想要站起来,却被季棠渊轻轻按住了,“你腿上有伤,不必客气。”
“闻小姐坐着就好。”邵医生将白色的医药箱放在桌子上,“我先看看你的伤口。”
闻溪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过是被子弹擦去了一块皮肉而已,却把人家一个副院长给惊动了过来。
倒显得她娇气了。
可季棠渊才不管这些,在他眼里,天大地大,都没她的伤口大,哪怕她不表现出来,他也会心疼。
“我先给你打一针,防止伤口感染。”在邵医生眼里,只有病人,没有大病小病之分,就算是破了块皮,也是需要治疗的。
“这块皮肉缺失,好了之后会留疤,不过这个位置不是特别明显,我再给你一瓶祛疤的药膏,一直坚持涂抹,能够有效淡疤。”�0�2�0�2闻溪倒不担心留疤,但她知道某个人会。
果然,季棠渊脸沉如水,眼中泛着冷森森的光泽。
闻溪急忙按住他的手,柔声道:“这个位置,穿条裙子都能盖住的,谁也看不见。”
见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缓和,她只好附在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里只有你能看到,这是你的专属痕迹啊。”
说完这话,闻溪感觉脸上都烧红了,但是收到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刚才还一脸肃杀之气的人,竟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愉快的气息。
闻溪默默呼出一口气,她果然是摸透了这个男人的性格。
邵医生不知道闻溪对季棠渊说了什么,但是之前那个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消失了,压迫在人身上的低气压也不见了。
她很惊讶这个女孩带给督军的影响力,他的愤怒,他的平静,好像只需要她的一个眼神、一句话。
她为季家服务多年,在季棠渊小时候就已经认识他了,还从来没见过他对谁这样专注过。
“督军,闻小姐说得对,这道疤痕不会影响到美观,而且祛疤药是很有效的,督军就算不相信这药,也应该相信我的医术。”
邵医生很快就为闻溪清理包扎好了伤口,并留下了药品。
闻溪谢过邵医生,胡管家就送着她出门了。
邵医生平时从不过问季家的家事,今天却忍不住向胡管家打听:“这位闻小姐是督军的未婚妻?”
胡管家道:“督军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只知道闻小姐对督军来说,是个极特殊的存在。”
邵医生笑了笑:“能让他如此紧张的人,的确很特殊。”
~
闻溪暂时在兰花苑住了下来。
她以为季棠渊会去州府,他却把办公地点移到了兰花苑的书房。
因为兰花苑并不大,只是一个二进的院子,她在房间看书的时候,就能听到外面人来人往的声音。
她知道他在调查这次的刺杀事件,而且很快就有了结果。
季堂渊进屋时,闻溪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她想起身,却被他 按住了。
“邵医生让你注意休养,这条腿暂时不要多走路。”
他眼中的关切让她心中一阵酸楚。
从小到大,她都是孤身一人,病了,伤了,从来都是一个人抗着,实在抗不住才会去医院。
她明明只是受了一点小伤,他却如此的宝贝她,真心实意的将她放在手心里疼爱着。
她觉得,偶尔也可以娇贵一次,任性一次。
在他面前,她不是要操持家业的闻溪,而是被他宠着的闻溪。
“什么事让你不开心了。”闻溪轻轻抚平着他的眉心。
季棠渊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忍不住心中一软,长臂一伸就将她揽进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刚才的那点气闷仿佛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都查清楚了,典狱长身边的亲信向外透漏了我的行踪,现在已经畏罪自杀了。”
闻溪眨了下眼睛:“那线索岂不是断掉了?”
“不,发现及时,人没死。”季棠渊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他既然连死都不怕,恐怕是不会招供吧?”
季棠渊冷笑一声:“如果他不怕死,就不会自杀,自杀只不过是选择了自认为的不会过于痛苦的方式。他知道,如果被抓,他会生不如死。而且,人都有弱点,他或许不怕死,但他一定会有弱点。”
“那他招了吗?”
季棠渊点点头,“他既然是典狱长的心腹,最了解他的人也是典狱长,由典狱长亲自动手,再硬的嘴也能撬开。”
既然犯人已经招供,他应该高兴才是,可他刚才进门的时候,明显脸色不好。
闻溪隐约猜测,是不是被供出来的幕后主使是他想像不到的人,或者是与他亲近的人。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季东盛父子,看来,她的猜测是错的。
季堂渊突然揉了一下她的脑袋,“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乖乖的把伤养好。”
果然,他不想说这个人是谁。
闻溪突然想到陆云九的话,他说季家是龙潭虎穴,他说她喜欢上的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这就意味着她将告别现在简单的一切。
而她在选择他的时候,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闻溪没有追问,而是捏了一下他的脸:“既然知道幕后的人是谁,那就别不开心了。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我做的东西?”
季棠渊眸色深沉的看着她,“我想吃你。”
闻溪推开他凑近的脸:“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别胡闹。”
季棠渊哈哈一笑,“不饿,不想吃东西。”
他看到西窗的书桌前堆着一些纸笔,突发灵感,“闻溪,我想给你画个像。”
“现在吗?”闻溪指了下自己,“我穿成这样可以吗?”
他喜欢她的任何样子,略施粉黛也好,素面朝天也好,总归都是她。
季棠渊点点头:“这个衣服的颜色,很适合画像。”
“那你等我一下,我梳个头。”
闻溪为自己梳了一个松散的辫子,其中用白色的丝巾缠绕,额前稀薄的刘海下,两条细长的眉毛若隐若现,耳垂上的翠玉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动。
她坐在窗前,窗外是翠绿的松柏,面前是摆着笔墨纸砚的书案,而她支着下巴,侧脸看向窗外,一盆白色的兰花在她的身侧含苞怒放。
季棠渊支起画架,本来是要画她的,可是看到她这样清柔纯净的就像那兰花,顿时被她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以至于半天没有动笔。
闻溪转过头,斜阳的余晖落在她洁白无暇的脸上,时间和空间仿佛就那样定格住了。
季棠渊冲她笑了笑:“别动。”
他拿起笔,修长的指节灵活的运用着手中的画笔,片刻,就有一个大概的轮廓跃然于纸上。
他相信画像是注入了灵魂的,她真正的样子和他想象中的样子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最后才有了这幅栩栩如生的画作。
闻溪坐得有点腰酸背痛,好在他终于放下了画笔,十分满意的说道:“画完了。”
闻溪急忙绕过桌子走来,在看到画上的人时,狠狠惊讶了一番。
“督军画得好像。”
“现在还没上色。”季棠渊笑道:“上了色会更好看一些。”
“这幅画能送给我吗?”闻溪十分期待。
没想到小气如季棠渊,几乎想也没想的拒绝了,“那可不行。”
这是自留款,他才不会送给她。
“小气鬼。”闻溪怒瞪了他一眼。
季棠渊就当没看见,“你知道什么画最贵吗?当然是绝版。”
“可这画像上的人是我,我可以告你侵犯肖像权。”
“肖像权?那是什么权?”
闻溪抚额,对了,这个年代还没有肖像权一说,他自然是听不懂。
看来,季棠渊是铁了心不会把画给她了,闻溪在心里腹诽了他好一会儿。
“督军,我也要给你画像。”闻溪可不想吃亏。
“你确定吗?”季棠渊表示十二分的怀疑,同时隐约为自己的形象担心。
“我的绘画水平虽然比不上督军,但厨师都是学过雕刻的。”闻溪自信的说道:“督军放心,绝对不会把你画成汤圆就是了。”
季棠渊:“……。”
你敢把我画成汤圆试试?
闻溪把季棠渊推到窗口的位置,只是他不适合望窗拄腮的姿势,于是闻溪就让他静静的坐着。
他今天穿了一身古仆的长衫,衬托着身材越发修长,冷眉深目,白皮薄唇,戏文里所描述的美男子莫过于此。
闻溪只擅长花鸟画,从来没有画过人物,但是画功还是有的。
最后的成品虽然比不上季棠渊为她画的那幅,好在五官可辩,足有七八分相像。
但在季棠渊眼里,这幅画显然不合格。
他很挑剔的指着画上的人脸:“我的眉毛没这么细,还有,嘴唇画得太厚了,耳朵的轮廓也不明显,特别是眼睛,画中人的灵魂就是眼睛,你这眼睛画的缺少生气。”
季棠渊一口气指出一堆缺点:“还有,你画的这个人冷冰冰的,根本不像我。”
闻溪嘴角抽搐,这位大爷,您怕是对自己的认知有什么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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