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溪正色道:“看来督军的推测是对的,我大舅的死的确疑点重重。”
闻溪把洛中怀的话转述给季棠渊,并提出她自己的怀疑。
季棠渊沉思片刻,英俊的侧脸在月色下仿佛镀了层雾色,显得晦暗不明。
“你外公和你二舅,可能有人说了谎。”
闻溪神色一凛。
“你有没有发现,在洛向前人生的两次不幸之中,一直都有洛向阳的存在。洛向前救了洛向阳后不久,他就突然生病,之后一直都在四处奔波医治;他的病情好不容易得到好转,又因为洛向阳料理不当引发火灾,他为了扑救而烧伤双手,从此与厨房绝缘。”
“也,也许,这只是巧合,二舅没有理由故意伤害大舅吧?”闻溪不愿意相信洛向阳的事情跟洛向前有关,在她眼里,他们兄弟和睦,非常亲近,“而且,大舅得病是偶然的,不是人为的。”
“洛向前从水中救出洛向阳,两人唯恐被家长知道而挨骂,因此一直隐瞒,直到半年后才被知晓,那么这半年里,是不是还有其它事情发生,而这件事才是导致洛向前生病的原因。”
闻溪微垂眼皮,“如果可以找个专业的医生问一下,也许就能知道答案。”
季棠渊抬腕看了下表:“我带你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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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辆在黑暗中穿梭,最后在一座公寓楼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座洋人建的公寓,有着浓重的西式风格,但是时间久远,已经有些斑驳了。
门外的两侧停了几辆自行车,有几名住户正在夜色中进出。
季棠渊敲开了三楼的一间房门,随着大门敞开,闻溪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福尔马林的味道。
“督军?”陈乔笙看到季棠渊,有片刻的惊讶,不过很快就恢复常态,“两位请进。”
闻溪向陈乔笙打了招呼,随着季棠渊一起进了门。
让她惊讶的是,陈乔笙的房间,更像是一个实验室,看不到沙发、桌子这种家具,只有几个大的实验台和一些放仪器以及标本的储物柜。
特别是那一排排玻璃器皿,里面装着的都是人体器官,甚至有一具完整的干尸直立着,一双黑洞洞的眼睛仿佛正在注视着他们。
闻溪纵然有点胆量,但是面对这一屋子血淋淋的东西,也是心惊胆颤。
下意识的,她抓住了季棠渊的手,用力握住了。
“是不是觉得他很变态?”季棠渊反握住她的手,漫不经心的话语成功的调节了气氛。
陈乔笙丝毫不在意,看来平时没少被人这样评价。
“这里没有茶具,恐怕要怠慢二位了。”
闻溪看着那一瓶瓶福尔马林液体,用力咽了一口唾沫。
没有茶具是正常的,没有谁能对着这些器官淡定喝茶吧,果然做法医的,都有一颗强大的内心。
季棠渊对他的茶水显然更不感兴趣:“我们也不是来喝茶的,有个问题要问你,问完就走。”
陈乔笙似乎正在做一个试验,听了季棠渊的话,他拔掉了仪器的电源。
“督军请说。”
季棠渊便把洛向前两兄弟当年发生的事情细致的叙述了一遍。
陈乔笙道:“这种病有的是先天形成的,有的是后天免疫力失调造成的。按照督军的描述,患者在出生的时候身体健康,因为在天气寒冷的季节下水救人,半年之后突发疾病,依此可以简单推断,患者当初年幼,在寒冷的天气下水造成了身体机能的紊乱,而在这段时间内,没有得到及时全面的治疗,因此进一步演变成了免疫力方面的疾病,最终导致肌体无力。”
陈乔笙说话仿佛是教科书,几乎一板一眼,同样,他的表情也没有多少变化,好像一台没有感情的复读机。
“这种疾病,后期治疗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依据我的了解,世界上得了这种病最后能够痊愈的人为零。不过,虽然这种病不能痊愈,但是病情会受到控制与缓解,只要用药物维持,完全能够不影响日常生活,当然,这样的人,也只占一小部分。督军所说的这位患者,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闻溪心想,如果真如陈乔笙所说,洛向前当时救人后,身体上一定出现了某些不适的症状,可他却一直瞒着家人,这才导致病情加重,直到破坏了身体的免疫机能。
洛老太太不是粗心之人,孩子患病,她不可能迟迟没有发现。
这其中是不是还漏掉了什么?
“他这个病是在丘陇得到了治疗与控制,你可知道丘陇是否有这样的神医?”
陈乔笙想了想:“这个我要查一下。”
在做法医之前,他是名博学多识的医生,但是因为做了法医,他的研究课题就一直放在法医学上,对于其它病症的了解便少之又少。
“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季棠渊心中仿佛已经有了答案,“一个人的双手严重烧伤,还伤了筋骨,如若尸全化成白骨,你还能不能看出来?”
“若是只伤到了筋肉,白骨化后,软组织腐烂,是不可能看出来的。但若是伤到了骨头,就会在尸体上留下痕迹,哪怕是化成白骨,也能找到。”
季棠渊眼睛一亮,“等我安排一下,可能要辛苦你跟我去开个棺。”
陈乔笙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好像开棺验尸这种事对他来说不过就是打开个盒子。
但闻溪却大受震撼。
她能猜到季棠渊的用意,他怀疑洛向前是假死,那座坟墓里躺着的人,很可能不是洛向前。
之前没有办法来确定尸体的真伪,但是现在知道洛向前的双手曾经有过烧伤,这个烧伤严重到直接断送了他的厨师生涯。
以此为突破点,就可以判断出坟墓里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洛向前。
当然,季棠渊所说的开棺并不是今天。
闻溪是跟着他偷偷跑出来的,如果不回去的话一定会引起怀疑,更何况闻溪今天晚上还有事要做。
两人回到洛家时,月色更好,面前的小院掩映在黑暗之中,透着一种古仆灵秀的气息。
季棠渊忽然感叹道:“以后,你是不是就要从这里出嫁?”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憧憬一下。”
闻溪很快明白了他的心思,脸颊有些微热,“说不定在我出嫁的时候,洛家已经搬回了老宅。”
洛向阳的案子在一步一步接近真相,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水落石出。
“其实在哪里都一样。”季棠渊深深凝视着她。
只要那个人是她,深宅大院也好,孤街茅屋也好,他娶的,又不是房子。
“我回去了。”闻溪出来了半天,来洛家的时候也没带着映夏,如果洛爱云去找她,她连个打掩护的人都没有。
虽然有点不舍,但还是要走的。
“去吧。”季棠渊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
闻溪气闷:“督军这是什么坏习惯,总喜欢弹人家的头,早晚要被你弹成傻子。”
“变成傻子,我也不嫌弃你。”
“这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吗?”闻溪不打算和他浪费口舌了,直接摆了摆手:“再见。”
谁知刚走了两步,手腕就被人攥住,紧接着就被一股大力拉了回去。
闻溪撞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正要恼怒,就听他在笑:“我们来玩划拳。”
闻溪:“……。”
大晚上站在巷子里玩划拳?督军这个脑回路果然不正常。
而她竟然鬼使神差的会答应,一定是被传染了。
“一局定输赢。”季棠渊笑容不减,在月光下温润无双,嘴里提醒她:“我会出拳头。”
闻溪:“我才不信,这一定是你的诱敌之计。”
哪有把自己要出什么提前告诉对手的。
“我不会骗你。”季棠渊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你可以百分百的信任我。”
“真的?”
季棠渊点头。
闻溪决定相信他一次,于是在喊出“一二三”的时候,她果断出了“布”,而他竟然真的出了“拳头”。
“我赢了。”闻溪高兴的用她的“布”包住了他的“拳头”,一脸的沾沾自喜,“嘿嘿,我赢了。”
“嗯,你赢了。”
季棠渊微微低下头,把自己的脸靠近她:“这是你的奖励。”
闻溪:?
为什么她赢了就要亲他,怎么想都是她这个赢家吃亏的吧。
“上次你赢了,就亲了我一下,忘了吗?”某人好心提醒。
闻溪感觉自己被套路了,说什么会出拳头,说什么不会骗她,原来都是为了这一口。
虽然被套路的可以,但闻溪还是微微踮起脚尖,快速在他的脸上吧唧了一口。
季棠渊满意了,摸了摸自己被亲过的脸,“下次还玩这个游戏。”
闻溪:“……。”
玩你的大头鬼!
目送着季棠渊的车子远去,闻溪忍不住笑了出来,心底像是喝了蜜一样,越品越甜,一直甜到腻。
但笑过之后,她又暗暗发誓,下次一定不会再被他轻易套路,她得想办法反套路才行。
只是这个男人又谨慎,又滑头,她得好好思考一番。
闻溪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别说,亲他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呢,毕竟,她可是除了他娘之外,第一个亲过他的人。
此时,远处的大钟突然传来沉闷的响声,一直回荡在荣城的上空。
闻溪收敛了甜蜜的笑容,恢复了一脸正色。
洛家,还有场好戏等着敲锣打鼓上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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