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掩映之下,当年繁盛一时的松江楼,静静的矗立在西城大街之上。
因为被封了一年,整个楼体都显得灰蒙蒙的,巨大的牌匾上也被黑色的纸张糊住,门上的封条被风雨侵蚀,已经破破烂烂了。
一条人影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西城大街上,在空旷的街道上如同流窜的猫,迅速的消失不见了。
很快,这个人影就来到了松江楼的门口,趁着四下无人撕掉了上面的封条,并从打开的门缝里钻了进去。
这人进入松江楼后,才将怀里紧抱的东西拿了出来,他四下环顾了一眼,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地点,也是在这一瞬间,数道灯光直射过来,一楼的大厅顿时灯火通明。
刺目的光线让那人急忙捂住了眼睛。
等他再睁眼的时候,已经被一把手枪顶住了脑袋,同时手里的东西也不翼而飞。
“你好啊,福松。”林恕从身后转到他的面前,乌黑的枪口对着他的眉心。
福松的眼睛适应了光亮,这才看清眼前的局势。
周围大概有十几名警察,十几只枪口,而站在林恕身后不远处的一男一女,他只认出了其中那名女孩。
那是洛家的外孙女。
“你可真行啊,还会做炸弹。”林恕看了眼手中的黑色盒子,同时将它递给身后的警察:“拆了。”
“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福松难以置信的看向众人,他不觉得自己的行踪暴露了。
“这个不难。”林恕道:“我们搜查了你所在的烧饼铺,在后院发现了你做炸弹时剩下的材料,我们督军根据这些余料判断,你一共做了两枚炸弹。”
督军?
福松惊讶的看向季棠渊的方向,那个男人竟然是督军,为什么督军会亲自插手这种事情。
“其中的一枚炸弹,你送到了医院,企图炸死陶星文,而剩下的一枚……”林恕看了眼正在拆弹的警察,“你在知道陶星文认罪,松江楼即将解封时,一定会用它来炸毁松江楼,因为在你眼里,松江楼是一切罪恶的根源,你要彻底的毁掉它。”
福松的眼睛瞪大。
“福松。”闻溪突然开口问道:“我大舅,他在哪里?”
“表小姐。”福松对着闻溪时还算客气,“表小姐何必要救这个腐朽的洛家,让它自生自灭不好吗?说到底,表小姐姓闻,而不姓洛,洛家也不曾给过你什么吧?”
“我被闻家赶出来时,是洛家收留了我,我为洛家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它,也是为了我自己。”
福松道:“曾经,我也以为洛家是善良的,是大少爷温暖的家,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如果大少爷没有生在洛家,就不会遭遇那些残忍的事情,就不会……死得那么凄凉。”
闻溪失声道:“大舅他,真的死了?”
“事到如今,我已经是你们的笼中之鸟,有些事情也不必继续隐瞒了。”福松看向闻溪,“表小姐既然是洛家人,这些话告诉你也无妨。”
“好,那你就慢慢说。”林恕拿出手铐铐在了福松的手上,他没有反抗,在这样的强压之下,他的反抗只是在做无用功。
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人家早就算好了一切,布下陷阱只等着他自投罗网了。
福松道:“十年前,我和福柏一起护送大少爷出城采买,在回来的路上遭遇了劫匪。但是在这之前,大少爷已经知道会有劫匪出现,所以他趁着这个机会用了一招金蝉脱壳,想要彻底的脱离洛家。”
“所以,你们当年真的是假死?”
“是啊,找了几个收钱就能卖命的替死鬼,让他们穿上大少爷的衣物和饰品,然后再毁坏他们的尸体,让所有人都认为大少爷和我们都已经死了。”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闻溪不解。
福松冷笑一声:“与其呆在这个随时都会送命的家里,不如彻底的与它划清界限。”
闻溪看了一眼季棠渊,季棠渊冲她点了点头。
季棠渊知道她要问什么,点头是肯定了她的猜测。
“是二舅,二舅要杀大舅?”
“表小姐一定想不到吧,大少爷的亲弟弟一直视他为眼中钉,想要除之而后快,可在别人眼里,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兄弟,就连老爷和夫人都是这样坚定不移的相信着。如果说二少爷要杀大少爷,甚至当年厨房着火的事情也是二少爷所为,老爷和夫人是第一个不会相信的。”福松面露嘲讽之色,“他们觉得自己的儿子是那样的宽厚仁慈,孝顺父母,关爱兄长,对人和善,可在这样斯文的外表之下,却有一颗疯狂嫉妒的扭曲性格。”
闻溪记得季棠渊说过,人的性格分为很多种,像洛向阳和洛向前这样的人,很可能存在隐藏性格。
现在看来,他的推断果然没有错。
“与二少爷不同,大少爷才是真正的宽厚,他明知道二少爷想要杀他,却也没有揭穿他,反而想要离开洛家,成全他的心愿。”
“那你们之后去了哪里,为什么又回来了?”
“我们一路北上去了丘陇,当初大少爷在丘陇看病,对那里还算熟悉,所以,他打算在那里安家。本来他想等到一切安定下来,再把大少奶奶和大小姐接过去,但大少爷在丘陇的日子始终不太好过,要不是有陶家少爷的支持,怕是很快就要穷困潦倒。”
“陶家少爷那时在丘陇?”
福松摇摇头:“大少爷这一生没有朋友,而陶家少爷是他唯一的知音,年轻时,大少爷还救过陶家少爷一命,而知道大少爷还活着的人,也只有陶家少爷。”
福松顿了一下,似乎回忆起了那段时光:“就这样过了快九年的时间,大少爷旧疾复发,这一次发病的厉害,医生说他可能活不过半年,大少爷到了最后不想客死他乡,于是我们动身返回荣城,住在陶家大少爷的一座别苑里。”
说到这里,季棠渊突然想起当初对陶星文的调查,调查上说陶星文在外面有个女人,一直很神秘,始终查不到她的身份,现在想来,那不是什么女人,而是在他那里养病的洛向前。
“大少爷本来想等着身体好一些再去看看妻女,但他的病情突然恶化,别说行走了,就连动弹一下都成了困难。”福松眼含热泪,“大少爷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但是为了不暴露我们的行踪,我们根本不敢让大少奶奶带着女儿前来探望,大少爷只想想远远的看一眼的愿望都没有实现。在他最后的那段时光里,我和陶家少爷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直到他带着遗憾去世。”
“所以,你们就想为他报仇,报复洛向阳,报复洛家?”
“是,这个报复洛向阳的计划是我想出来的,但是遭到了陶家少爷的反对,他说这不是大少爷的本意,他并不想手足相残。可是最后,我说服了他,他同意做我的帮手。我们一起策划了一起凶杀案,对方是政府要员,他的死一定会轰动全城,到时候,不但洛向阳要死,松江楼也会倒闭,要不是洛向阳,要不是松江楼继承人这个位置,大少爷也不会死。”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非要杀了陶星文,是怕他出卖你吗?”
在这个计划当中,陶星文其实只是帮凶,而真正动手杀人的是福松。
“是,我怕他说出真相,我怕他把我还没有死的事情告诉警察,因为我还有未完成的心愿,我不能被抓。”
“你未完成的心愿就是要炸松江楼吗?”
福松摇摇头:“我一开始并没有要炸掉松江楼的打算,但是陶星文突然被抓,我知道一定不能让他醒来,否则他会把我们都供出来,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开始制造炸弹,一颗用来对付陶星文,一颗用来炸掉洛向阳的心头肉,他最为看重的松江楼。”
“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做?”林恕急了,“福松,你已经酿成了大错,难道还要一错到底吗,我劝你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你还有什么计划?”
福松突然看了他一眼,就听到季棠渊道:“打晕他。”
可他的话还是晚了一步,福松咬碎了什么东西,很快就口吐白沫跌倒在地。
“他把毒药藏在了假牙里。”林恕急忙上前查看。
此时的福松已经四肢抽搐,七窍流血,很快就静止不动了。
“死了。”林恕皱眉,“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啊。”
季棠渊将闻溪揽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季棠渊,他一定还有什么目的。”闻溪急忙道:“我很担心外公他们的安全。”
“我们现在去一趟洛家。”
“嗯。”
林恕留了几个人在这里清理现场,季棠渊带着闻溪前去洛家。
“我想到一件事。”车上,闻溪忽然说道:“当初是福松和福柏陪着大舅一起去采买的,刚才福松也证实了这一点,可在之后所发生的事情里,他始终没有再提福柏的名字。我开始以为福柏可能已经不在了,但是看到福松临死前的样子,我觉得福柏不但还活着,而且也在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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