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家老宅还在修葺当中,只是家中没有受到什么损坏,所谓重新修葺也不过是刷刷新漆,把之前缺损的地方补好,再将一些老旧的家具换新之类。
前面的松江楼也在装修,两边同时进行,老宅的速度就被拖慢了下来。
季棠渊和闻溪来到老宅时,工人们正在修整前院。
林恕让人先把这些工人请到了松江楼中,同时封闭了大门,四周都派上人把守。
看到这副严阵以待的阵势,闻溪觉得季棠渊对他自己的推断,至少有着八成的信心。
几人直接来到洛向前之前居住的院落,这座院子处在洛宅的最东侧,院子里布满了灰尘,四处都是灰色的蜘蛛网。
季棠渊坐在轮椅上,抬头看向厅堂中间的那块大匾,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这块匾上写着四个烫金大字“丘陇意志”,下面的落款是荣城当地的一家书画行。
据福柏所说,这块匾是洛向前从丘陇回来后让人书写的,然后就一直悬挂在这里。
因为他的病是在丘陇医治,并且得到了控制,大家都认为他写这四个字是为了纪念在丘陇的这段经历。
洛向前的确拥有着强大的意志力,很多身患同样病症的人都已经放弃治疗,选择在绝望中死去。
而他为了战胜疾病重新站到厨灶前,四处寻医问药的同时,还克服各种困难,不断锻炼自己的身体以达到极限,也正是因为他不懈的努力,才能让他战胜了这个疾病。
只是,造化弄人。
“把这块匾摘下来。”季棠渊向上轻轻一指。
林恕和云畅领命,两人搬来梯子,动作利落的爬到了厅堂中间。
这块匾不算轻,但也不是太重,两人合力之下就将它摘了下来。
匾上落满了灰尘,边边角角都是密布的蜘蛛网,轻轻一动,土尘飞扬。
林恕忍不住咳嗽起来:“这灰可真大。”
闻溪已经找来了一个扫把,在二人将匾摘下后就开始清扫上面的灰尘,直到所有的尘土和蜘蛛网都被打扫干净了,这张大匾才如同新生一般展露出它的真面目。
林恕和云畅戴着手套在匾上翻找,匾后面是空的,是一个用木头做成的架子。
没用多久,林恕就拆开了其中一块木板,木板下面狭小的空间当中露出一个牛皮纸包。
“督军,找到了。”林恕惊喜道:“应该就是这个。”
他将牛皮纸包交给季棠渊。
季棠渊拆开外面的牛皮纸,里面还夹着许多碳沫,应该是用来防潮的。
打开层层包裹,终于露出一本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残谱,这本残谱只有极少的二十几页,装订处露着古旧的装订线,一看就是从一本完整的书籍上撕下来的。
“真的找到了。”林恕和云畅都很兴奋。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在暗中寻找残谱的线索,可这种大海捞针的找法显然不能带来多少效果。
如今看到真的残谱,两人难免激动。
季棠渊翻了几页之后便将它交给闻溪。
闻溪接过来仔细翻看了一遍,有些兴奋的说道:“上面写的都是菜谱,很多都是我没听说过的菜肴。”
对于季棠渊来说,他找到了财宝拼图的四分之一,但对闻溪来说,这是难得可贵的财富,上面记载的菜谱,很可能都是御厨阎方的真传。
季棠渊道:“看着只是菜谱,但这四本菜谱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就算我们将它们全部找全,如果不能发现这个关联,也无法解开白银的藏匿地点。”
林恕道:“阎方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把这四份菜谱送出去,一定是经过了重重检查,如果只是简单的藏字游戏,恐怕早就被大太监发现了。”
阎方绝对不会用那种让人一眼就能识破的办法,想要解开这个秘密,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季棠渊将残谱交给云畅:“先把东西收好,至于怎么找到其中的联系,等四本都集了再说吧。”
现在研究这些还为时尚早,如果不能集齐四本,就算找到关联也只是在做无用功。
“把匾挂上去。”季棠渊道:“将这里恢复原状。”
季棠宾还不知道他已经找到了洛家的这份残谱,那就让他继续像个无头苍蝇般的乱转吧。
闻溪推着季棠渊的轮椅往外走,云畅在一边说道:“三小姐那边已经联系好了,她说随时都可以动身。”
听说季姚又要走了,闻溪顿时生出不舍之情:“季姚能出来吗,我想见见她。”
“恐怕是不行。”云畅道:“老太太早就防着三小姐逃去边疆,所以在她的院子周围安排了人手日夜监视。最重要的是,二姨太被请到了老太太那里,表面上是侍疾,其实是对三小姐变向的威胁。”
老太太也知道季姚的身手,寻常人是困不住她的,所以才会把她的阿娘叫过去当“人质”,只要季姚敢跑,二姨太大概就会遭殃。
季棠渊道:“边疆那边战事告急,过两天我就会刊登季姚要去边疆的消息,到时候消息一出,全城欢送英雄,老太太就算软禁了二姨太,也是多此一举,她再厉害,也无法与舆论相对抗。”
季棠渊拍了拍她的手臂:“我知道你担心她,她又不是小孩子。”
闻溪嗯了一声,“我们走吧。”
她相信季姚会平安无事,她那样美好的人,一定能够遇到天定的好良缘。
~
谢夫人正在哀声叹气。
谢总长在屋里走了一圈后,问道:“老夫人真的提了?”
“真的。”谢夫人道:“前几次她只是让我过去坐坐,说些闲话,偶尔会问起老二的事情。今天院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她问我老二是否有婚约,还说起季家三小姐如何如何,那意思就是想与我们结亲。”
谢总长叹了口气,这本来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如果谢家能与季家结亲,对他们谢家来说也是多了一份助力,以后在官场上更能游刃有余。
“老二这个混账,整天花天酒地不说,最近又在外面胡搞,把人家王处长家的儿子给打了,在医院里躺了好几天。”谢总长气道:“我每天跟在后面给他擦屁股,他是非要气死我不可。”
谢夫人抹了一把眼泪:“都怪我管教无方,让他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唉,都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你看老大,再看老三,偏偏就他是个……。”
“这是季三小姐吧?”谢总长从茶几上拿起几份旧报纸,“季三小姐文武双全,这么年轻就为了民族大业而驰骋沙场,听说她在边疆一带很有威望。这样的女子如果真的嫁给老二,那真是白瞎了人家一个好姑娘。”
“我看季老夫人那边态度挺坚决的,据说三小姐还被禁足了,就等着完成这门亲事呢。”
“季家一向如此,为了利益,是不会顾及这些的。”谢总长摇摇头。
谢夫人想到自己的女儿,顿时对季三小姐产生了同情之心,明明都是女儿家,可谢思渺从小被呵护到大,无论什么事情,他们都会尊重她的意见,而季三小姐就不同了,就连婚姻大事,她都无法为自己做主。
谢夫人道:“老爷,现在怎么办?老夫人那边还在等着我们的回复。”
如果在季老太太没有正式提出之前,他们还能想想办法拒绝,但是现在季老太太的意思很明显了,如果再推诿,只会得罪她。
“我再想想,我再想想。”谢总长把报纸放回原处,“都怪老二不争气,不然这该是多好的一门婚事啊。”
他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实在是不想把人家这么好的姑娘往火坑里推。
“时间不早了,先休息吧。”谢总长安慰谢夫人,“明天再找老大商量下,看他有没有好法子。”
谢夫人抹了一把眼泪,以如今这个情况来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夫妻两人离开后,门后的阴影里就走出一个人。
谢天奇走到茶几前,从上面拿起那几份旧报纸。
他听说季家有意要和谢家联姻,关于这件事,他倒是无所谓的态度,反正不管将来娶谁,都改变不了他如今的生活作风,他依然会我行我素。
在谢家夫妇提到季三小姐时,他突然就想到了那个暴力又正义的小丫头。
她打在他脖子上的那一下,仿佛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可她抱着炸弹的坚定模样却一直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
这世间,像这样果敢大义的女子,怕是不多吧。
报纸是上个月的,用了大篇幅来报道季家三小姐的英雄事迹,照片上,一身戎装的女子骑着高头大马,英姿飒爽。
季姚?
原来真的是她。
谢天奇仔细的看完这几份报纸,虽然报纸上有夸张渲染的成分,但百分之八十的描写应该都是真实的。
因为他曾亲眼见过,所以会更加相信。
季家老太太竟然要将这样的女子嫁给一个纨绔子弟,当真是被利益薰红了双眼,或者已经良心发黑了吧。
而她呢,知道她要嫁的那个人就是自己吗?
她一定会很失望吧,也很想极力抗争吧,毕竟,他是这样不堪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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