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片面之词
“我敢打他,肯定是事出有因,不过……”顾青阳看一眼容铮,“我只想说给皇姑父听,陈大人是齐二公子的老师,也可以留下来。”
意思很明了,请容铮离开。
“你也怕丢人?”永顺帝笑了,看看容铮又看看顾青阳,笑容忽的敛了起来。靠到椅背中,他半真半假的警告,“你平常调皮捣蛋,朕睁一只闭一只眼也就不跟你计较了,但铮儿是朕的侄儿,朕将来是要委他重任的,你好好看着你的爪子,莫要打些不该打的主意,否则朕决不轻饶你!”
不就是想要将皇位传给容铮么,顾青阳腹诽两句后,保证道:“皇姑父放心,以后看到铮世子,我都绕道走。”容铮掀起眼皮轻飘飘看一眼她,又回头下起了棋。
顾青阳暗自撇撇嘴,见皇上没有要容铮离开的打算,也不再矫情,将昨天晚上她打杀白芷和鞭责齐文宣的因由整个说了一遍。
她话才落,就听陈泊远冷笑一声,“皇上,这些都只是安平郡主的片面之词。从安平郡主过往的言行来看,她极大可能是在颠倒是非黑白!且她昨日是和谢五小姐在比斗中坠马受的伤,与文宣根本毫无关系。但事后,镇北王府却将所有过错推算到文宣身上,在明知道文宣是朝廷文臣以及微臣学生的前提下,不仅罚跪整个下午,还动用私刑将之鞭打至重伤。”
“镇北王府戎守边关、保卫大容江山的确是劳苦功高,但这些都是身为臣子的职责,而不是藐视王法的理由。说难听些,镇北王府此行此为很难不让误会是要……还请皇上明查。”
陈泊远对顾青阳原本是有些好感的。齐文宣样貌、才德样样出众,就是出身低了些,顾青阳虽不学无术,性子还有些跋扈,但她身份高,齐文宣和她在一起,正好可借她的身份来弥补自身的不足之处。
但这件事上,顾青阳实在是欺人太甚,没有女子德容就罢了,文宣委屈委屈,待将来娶她过门之后,再慢慢调教就是。可她动作私刑,性子就变了。想到齐文宣血肉模糊的样子,陈泊远实在是咽不下心中的一口气。
既然没有人教她规矩,那就他来教!
“片面之词?”顾青阳看向陈泊远,“陈大人怎么就确定我是片面之词?”
陈泊远冷哼,“安平郡主是什么样的人,京中谁人不知?”
顾青阳点点头,忽的问道,“听说陈大人准备着手修缮文库史实?”
“是又如何?”陈泊远嘲讽,“不知安平郡主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顾青阳默了一默,“只是好奇,陈大人预备怎么撰写九阴先生柳归鸿?”
容铮落棋的动作一顿,神色莫名的又掀眼看了顾青阳一眼。
柳归鸿是百年前极为有名的一个人,他家境贫寒,立志要靠读书出人头地。但前前后后参与科考七次,七次都落了榜,任凭家里人如何劝,他都铆了劲还要继续参考,并立下誓言,不考中绝不罢休。
第七次落榜之时,他已经年过三十,还未娶妻。并且他并不打算娶妻。
第八次科考头一年遇大旱,庄稼颗粒无收。他爹娘为果腹,上山挖野菜之时失足摔下山脚,等找到时,早就断了气。爹娘的死,像是重锤打在柳归鸿身上,一下子就将他打垮了。安葬好爹娘,他就失踪了。再出现,是五年后,他揭发关西郡郡守姜元义贪墨灾银、抢杀民女等百余种罪恶。
后来姜元义被斩首示众,他也再次失踪。
后世对他的评价,贬多于褒。
其中贬得最厉害的,就当属陈泊远的祖父,陈见之。
“柳归鸿薄情寡意,是间接害死其爹娘最大的凶手!揭发姜元义,也是为减轻未能赡养父母恩的愧疚!这样的人,简直就是文人之耻!”陈泊远眼瞪如铜铃,唾沫星子更是四处飞溅。
顾青阳退开两步,离他远些后,追问:“陈大人可知,柳归鸿为何执着于科举?”
“还能是为什么?”陈泊远拍了拍衣袖,“逃避责任、好高骛远!”
“他是为了报仇。”顾青阳说道,在陈泊远冷笑声中,她侃侃而谈,“柳归鸿未过门的娘子徐氏被姜元义给强抢为妾室,徐氏是难得的烈女子,被姜元义**的夜里就悬梁自尽了。柳归鸿状告无门,一心扑在书上,原本是指望通过科举走上仕途,再为徐氏讨公道。却不料,他着实不是读书之材,竟连考了七次也未入榜。他爹娘知晓他心中的苦,虽劝,却也支持,失足摔下山只是个意……”
“够了!”陈泊远听不下去,怒声打断顾青阳的话,言语刻薄的嘲讽,“安平郡主还没有启过蒙吧,认识几个字?五个还是十个?”
顾青阳认真的掰着手指头算起来,“皇上、祖母、父亲、母亲、姑姑,再加上我自己的名字,一共十三个字。”
永顺帝和容铮的嘴角同时忍俊不禁的扬了扬。
陈泊远脸色黑了黑,“我们陈家查经据典,翻遍正史野史,也曾远赴关西郡查证,却从来未曾听说过他有未过门娘子一说!安平郡主无凭无据就推翻我陈家多年苦查结果,当真以为镇北王府势大功高,就可为所欲为了?”
“陈大人怎么知道我无凭无据?”顾青阳似笑非笑的问。
“你若能拿出证据,你动用私刑打伤文宣一事,我概不追究!”陈泊远哼声道。
顾青阳摇头,“齐二公子盗取我母亲遗物,一旦查清,我打他都是轻的。这事,恐怕陈大人还没有那个资格做主!”
陈泊远怒极而笑,认定了顾青阳就是混淆视听,企图掩盖她打齐文宣的事实,“安平郡主若能拿出真凭实据,我立即就向皇上请辞修缮史实一职,并且以后看到安平郡主,会主动退避三尺!如果安平郡主拿不出证据,除了到忠勇侯府道歉之外,还要将入梨山书院的名额让给文宣!”
原来还打着这个主意呢?
顾青阳看向永顺帝。
永顺帝余光扫一眼‘专心’下棋的容铮,清咳道:“青阳还是个孩子,陈爱卿莫要与她计较。”
“不,这事事关我陈家的尊严,与她是不是孩子无关!”陈泊远不懂永顺帝的‘良苦用心’,挺着胸,硬着脖子,看着顾青阳的目光跟要吃人一样。
顾青阳耸耸肩,看向容铮,不给永顺帝再说话的机会,“不知能否借铮世子书房的那本手记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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