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己所不欲

“我没有。”朱云倾否认。

顾青阳扯起嘴角一侧，含笑盈盈的看着她，“你没有什么？”

朱云倾抬眼，对上她的一双笑眼。

眉眼弯弯，暗潋涟漪。那涟漪的每一波都带着冷意，越往里越冷。她忽的便心生了悔意，她不该来招惹顾青阳的。她纨绔跋扈，何时在意过名声，又如何会被她几句具有欺骗的话给唬住？

哥哥说的对，她根本就不是顾青阳的对手。

“对不起。”朱云倾低眉垂首，认输。

“你对不起我什么？”顾青阳却不打算这般放过她。有些人呀，不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她总觉得你是好欺负的。就比如苏君谣，三翻两次，没完没了。虽然不痛不痒，总归是让人心烦。

顾青阳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并没有深究的打算。但朱云倾却不这样认为，她抿着嘴，屈膝一礼，极力的放低身段，“是我不好，说错了话，惹了众人误会。还请安平郡主大人大谅，原谅云倾这一次。”

久不见顾青阳吭声，朱云倾咬了咬唇，“还请安平郡主看在成王的面儿上，谅解我这一次。”

呵。

顾青阳笑了，“朱小姐莫不是忘记了，你我争执的原因就是成王。”

朱云倾抿着嘴不说话了。

她不说话，顾青阳半靠着椅子，叩指轻敲着椅子扶手，便也不说话。气氛沉寂，反正尴尬的不是她。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全落在她的身上，虽无言语，那无声的指责更让人难以承受。朱云倾的眼圈又红了，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着。就在她狠着心，双膝一软，便要跪下之时，苏君谣伸手扶住了她。

顾青阳嘴角轻勾起一丝细小的弧度。

果然是个没脑子的。

“安平郡主莫要欺人太甚。”苏君谣开口便是指责，“无论先前朱姐姐同你是因何而起的争执，既然朱姐姐跟你道过歉了，你这般步步进逼，未免太过份了！”

“过份？”顾青阳目光从武场上收回来，看向苏君谣。

“自然。”苏君谣看一眼周围的人后，扬声道。

按住谢长锦的胳膊，阻止她再打嘴仗之后，顾青阳站起来，一步一步朝苏君谣走去。走到她跟前一步处站定，目光在她和朱云倾身上来回扫了一眼后，顾青阳扬手，照着苏君谣就一耳光扇了过去。

“顾青阳！”

苏君谣被扇的跌在地上，发丝散开，模样狼狈。

这般动静，附近观席的人，齐齐看了过来。

顾青阳神色无辜的上前去，扶住苏君谣的手，将她强行扶起来后，歉然道：“苏四小姐，对不起，我这手最近有些痒，我不太控制得住。是不是打痛你了？对不起对不起，我跟你道歉，我跟你赔礼。”

郑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顾青阳的目光带了层隐隐约约的兴味，还有那种见到猎物的危险光芒。

“真的对不起。”顾青阳诚恳的跟她道歉。“你就是故意的！”苏君谣快要气炸了，捂着红肿刺痛的脸，怒不可揭。

顾青阳咬着唇摇头，模样要有多无辜，就有多无辜，“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

“苏四小姐，不管你和顾青阳之前有何过节，既然顾青阳已经跟你道歉了，你就没必要再步步进逼了吧？”谢长锦幸灾乐祸的话一出，早前听过苏君谣说过这话的人，齐齐都笑了起来。

苏君谣恨恨的瞪一眼顾青阳，又瞪一眼谢长锦，哭着跑了。

顾青阳扬着手，诚恳道：“苏四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苏君谣脚下一踉，又回过头来瞪一眼顾青阳后，头也不回的走了。目送着她走远，顾青阳扫一眼脸色苍白害怕的朱云倾后，坐了回去。

她不吭声，朱云倾也不敢走，就那般乖巧的站在一边，等候着她的发落。梨山书院的五人已经超过海棠书院，其中容铮和谢行意两人已经慢慢的追赶上了太湖书院的阮宇齐和田铭。

此时，大阵还连四分之一都未闯过。

顾青阳指尖在跟前的桌几上划过，慢声道：“朱二小姐。”

朱云倾身子一绷，连腰背都跟着挺直起来。

“安平郡主，比试结束后，我请你吃酒如何？”郑飞突然开口相邀。

顾青阳戏谑的看他一眼，“小郡王是想为朱二小姐求情吗？”

郑飞坦然，“是。无论怎么说，我也得唤朱二小姐一声表姐。表姐不对，我这个做表弟的，自然是得担待着。如何，安平郡主要不要给我一个代罪的机会？”

“给你机会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顾青阳话还没有完，郑飞迅速找断了她，“算了，都说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表姐既然犯了错，受些教训也是应该的。”

顾青阳斜睨向他，郑飞面色坦然的又支了一条腿在椅子上，摇着折扇，没个正形。

“我话都还没有说完，小郡王急什么？”顾青阳道。

郑飞看过来，目光与顾青阳对视，“我不急，只是突然想起来早前安平郡主陷害醉仙楼的过往，害怕步其后尘，所以反悔了。”

“我还以为小郡王是怕我问昨日在泻玉楼的答案呢。”顾青阳笑道。

郑飞眉梢高扬，用力摇了两下扇子，“的确还蛮怕的。”

顾青阳静静看他两息后，笑了起来。

郑飞看着她笑容绽放瞬间，似乎有阳光揉进了她的眉眼，心中的某根弦被轻轻的撩拨了一下。偏开头，看一眼武场后，他跟着低笑出声。笑声带着他自己也尚未察觉的愉悦。

笑过，郑飞偏头看向朱云倾，眉目间带着冷淡之色，“表姐，皇上既然赐了婚，不管外人作何想，但安平郡主是绝对不会同你争夺什么的。所以，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回去好好备嫁吧。”

朱云倾面色阵红阵白，有心想问，他怎么知道顾青阳不争不夺，可话到了嘴边，却只能应一声是。

“因为，你在意成王妃的身份，旁人未必在意。”郑飞似看出她心中所想，淡声道，“据我所知，安平郡主在皇宫中放过火，也毁过御花园，皇上却从未责罚过她，可见皇上对她的宠爱比之公主更甚。若她当真想要成王妃这个位置，不过她一句话的事，何需跟你在这里浪费口舌？”

朱云倾心中一紧，飞快的抬头看一眼郑飞，收回目光之际，又看了眼从容坦然的顾青阳，指尖轻蜷，屈膝一礼后，扶着婢女的手走了。走得快离开武场的时候，她脚步顿了顿后，又才走了。走出太湖书院，她抬头，看着渐升渐高的太阳，忽的自嘲一笑。

“小姐。”白苏看一眼身后的几个婢女，待婢女住脚，她们又往前走了几步后，方才宽慰道，“小郡王一向没个正形，说话从来都不过脑，小姐实在无须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我没有放在心上。”朱云倾道。

她只是自嘲，连郑飞都能看清楚的事实，她却没有看清。

白苏轻轻握了握朱云倾的手，嗓音放得更低了，“恕奴婢斗胆妄言，奴婢以为，安平郡主便是想要争成王妃的位置，也真跟皇上说了，皇上也是不会同意的。”

“为何？”

“小姐忘记了？赐婚圣旨传下的当日，贵妃娘娘曾出宫回过镇北王府。贵妃娘娘回镇北王府去做什么？无非是规劝顾老夫人罢了。而且，金口玉言，小姐何时见过，皇上说过的话，有反悔过？安平郡主身份是清贵，可再清贵，她也只是王府的郡主，而不是公主。”

“你说的对。”朱云倾的眉目舒展开来。

“奴婢既说得对，那小姐就不要再想了。”白芷道。

朱云倾点了点头，坐着马车，回了京城。

……

观席的闹腾，并没有影响到容铮等人闯关，但却传到了守在阵外不远处搭建的凉棚里的容劭耳中。

听完来龙去脉，容劭往观席瞧了一眼，又看了眼大阵方向，他吩咐，“去明月楼定桌酒席。”

无寂拱手应了声是。

容劭看着无寂走远，轻轻敲了敲桌面，跟其余几个带队守候的夫子打了个招呼后，朝观席走去。

他一走，剩下的夫子们便慢慢的聚到了一起，开始对着他的背影八卦起来。

容劭耳聪目明，虽走得有些距离了，但偶尔某个夫子嗓门大上一些，他还是捕捉到了一两个字眼。勾一勾唇，他并未理会，慢慢的上了观席后，朝着顾青阳的方向走去。

走到她跟前时，他顿住脚步，也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平静道：“午时了，先去吃饭吧。”

谢长锦紧紧的抱住顾青阳的胳膊，“我也要去。”

容劭微一点头，“好。”

顾娇弱弱的抱住顾青阳的另一条胳膊，“我、我也想去。”

容劭轻声笑了笑，“都去。”

“那就走吧。”谢长锦将顾青阳拉起来就走。郑飞厚着脸皮，自动自发的跟了上来。

容劭并没有管他。

出了太湖书院，上马车前，谢长锦才问道：“去哪里吃？”

“明月楼。”容劭道。

“果然跟对了。”谢长锦朝顾青阳眨眨眼后，当先上了她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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