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十多天过去,山谷地形已不能给狗娃造成更多障碍,于是就有新东西学了——偷盗。
按孟哑巴给的解释,就是悄无声息地,把原本属于别人的东西,变成自己的。其间所做种种,都是你付出的劳动,有劳而获,天经地义。
听完这番解释,狗娃对这个一向阴沉恶毒的老人,顿起高山仰止之心,也明白了一件困惑他许久的事情——米袋的米怎么总也吃不完。
绝绝对对是门好手艺。
但入门极难,但凡还有点羞耻心,就很难学的精透。为了克服这一关,狗娃四处乱蹿了两天。也不干别的,就在人家眼前晃悠,一直到被骂,才灰溜溜奔向下一处。
好端端的骂我,小小报复一下下,应当应分吧?
投机取巧之下,他克服了心理障碍。然后就是钻研学习,例如望风踩点、溜门撬锁等等等等,一个梁上君子该掌握的技巧,他统统刻苦练习,直至熟极而流。
不得不说,狗娃在这上面是有天赋的,半个多月的苦练,基本已经和孟哑巴现在相当,甚至举一反三,有青出于蓝的地方。
在孟哑巴觉得没什么可教的同时,看着这个弟子的眼神分外异样,但中心思想不难读懂——我不是教了个小贼出来吧?
至于实地检验教学成果,在孟哑巴看来,完全没有必要。洞里多出来那些乱七八糟的的东西,已经能证明他的教学水平了。
这天狗娃回来,还给他带回一条粉红肚兜,上面绣两只鸭子,“爷爷,你每天睡的太沉了,很不好,还吓人。这个给你,肯定不能再睡那么死。老驴叔攥着它,每晚都激动的不行。”
这些话说完,狗娃一片好意,却换来胖揍一顿,冷酷而无情。
这次之后,狗娃的学习之路,终于走上正轨。从此以后,他只需学好做好一件事——怎么把一个人弄死。
这也是孟哑巴真正擅长,真正要教他的东西。
以后的几天里,狗娃真正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无处不在,如影随形。
吃饭、睡觉、走路、上茅房、小心翼翼、全神贯注……无论他在什么状态下,在做着什么,孟哑巴都能从极其刁钻的角度,意料之外的出现,在他脖颈上拿碳条画一条线。
每画一条,就代表他又死了一次。短短十来天时间,他已经死了八百九十二次。
狗娃不是没想过坑这个绘画有瘾,但作品实在不咋地的师傅一下,可惜有几次他连狗血都准备好了,漫天泼出去,孟哑巴身上都找不到一滴。
这一次,孟哑巴没再跟狗娃讲任何技巧,只是简单重复着、枯燥乏味的暗杀。
但显然,一老一小都乐在其中,在杀与被杀中,更加地熟悉彼此。
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孟哑巴才能忍住不出手,狗娃做饭地时候。
这天,狗娃去厨房借米,趁大师傅不注意,又多借一片肉……他和孟哑巴一致认为,用“借”这个字比较恰当,因为他们早晚会还,甚至是拿命还。
不用挨骂,狗娃也拿的心安理得。
回去路上,遇到甲七从训练场下来,嘴角有血,左脸肿起好大一块,“又跟人打架了?”
“我赢了。”甲七强调这点。
“恭喜恭喜。”狗娃甚有诚意地拱了拱手。
“你的话还是一样听不得。”甲七嘴角一咧,“最近怎么没见你蹿上跳下?”
狗娃拎起手里的东西,让他瞧瞧,“我改学做饭了。”
看过米肉,甲七没追究什么,继续说,“听他们说,打算把我训练成‘甲卫’,知道什么是‘甲卫’不?”
狗娃摇头表示不知,摆出虚心求教脸。
“就是人肉盾牌。”甲七讲他的理解,“不管主人遇到什么危险,我都要第一时间拿身体顶前边去,以保证主人不受任何损伤。”
“听上去挺惨的。”这是狗娃第一反应。
甲七看看他,“饭管够,吃什么都行。”
如果还不会“借”东西,狗娃兴许很羡慕,现在自然无所谓,但还是问,“现在还缺人不?”
“你做不来。”甲七直接了当,“不管谁有危险,你都是第一个跑……你一直在学的,好像就是怎么逃跑。”
不得不说,眼睛真毒。
“也是为了吃饭。”人家怎么教,狗娃就怎么学,总不能拧着来吧?
“真的?”甲七第一次愿意质疑。
“应该算吧。”狗娃也不是很确定,但每天都能吃饱是真的,“反正跟谁都这么说。”
甲七把嘴角的血一抹,抬手指过去,“你跟我打一场。”
到底在学什么,打过就知道了。
“理由?”狗娃却不想做这种,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
甲七给了,“我想学最好的东西,除了我自己,我不想为任何人去死。”
他才不想做什么狗屁甲卫!
狗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想了想,最后才点头,“好吧。”说着把米和肉递给他,“先帮我拿一下。”
甲七以为他要做什么准备,很自然地伸手去接,然而他刚够到米袋,狗娃就松手了。
这个马虎蛋!
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手自然快速抓出,在米袋落地前攥住。
几乎同一时间,狗娃的手抬了抬,指缝间似乎藏了什么东西,在他脖颈上一划而过,有点痒,他下意识后退一步,“你干嘛?”
狗娃指指他喉咙,淡淡道,“你死了。”
甲七抬手去摸,并没有任何伤痕,但手落下来,上面有灰黑色的印迹,是碳灰。
假使刚刚狗娃手里是一把柳叶小刀,他的确算是死了一遭,平平淡淡,杀机暗伏,“这就是你学的东西?”
“刚开始学,会的不多,所以得先骗人。”狗娃还是能够清晰认识自己,并不会一次得手,就洋洋得意。
“如果我有准备,你不会得手的。”甲七有点沮丧,刚刚是他太大意,明明知道眼前这家伙嘴里没实话。
狗娃歪了歪头,“你有准备,我干嘛还要打你?”
甲七无言。
狗娃把手伸出去,“还我吧。”
打也打过了,想知道的也知道了,该各走各的路了。
甲七攥着米袋不想撒手,刚刚输的实在莫名其妙,很不甘心。
狗娃大概理解他的心情,并未催促。毕竟这么多天来,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很想说句,你死一次算什么,我都成百上千次了,不还死皮赖脸的活着。
“甲七。”
他们对站不说话,挡不住别人要说,远处跑来四五个人,煞气腾腾,明显来者不善。
“你们聊,我和他不是很熟。”秉持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一贯作风,狗娃自觉退后几步。
谁料那边接下来说的是,“我们跟他玩玩,你别插手。”
甲七攥着米袋,咧嘴一笑,“没事,我跟他也不熟。”
“……”
谁要跟你们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