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原国有六大边军,分别是镇北、飞羽、乾南、蹈海、虎威、平策。
六军各镇一方,战力不同,各有所长,比如镇北军擅骑战野战,飞羽军熟悉山地丛林,被私下叫做黑虎的虎威军擅攻坚……但这不是说他们除了擅长的,其它就稀松平常,只是在这些方面表现的更为突出而已。
除了这些,因为作战区域不同,面对敌人的不同,六军配备的器具与人数也是不一样的,但大多分为五营。
镇北、飞羽、虎威、平策所辖五营是前锋、右翼、左翼、后卫、中坚,当然这只是作战单元的划分,一些辅助编制不在其列,也不尽相同,例如飞羽有蜈蚣队,虎威有云梯营。
而乾南、蹈海基本都是水军,往往以船舰大小、船舰作战作用划分,与其它四军的区别更大,但各营的名称依然以实战或者实用效能命名。
属于各府道的卫戍军也是一样,只是人员编制少了许多,后勤等等更倚重地方政府一些,相对几大边军自主性更小一些,除此之外没有差别,至少在命名上是如此。
唯有禁军是例外。
禁军所辖也是五营,以第一至第五命名,每营都是八千四百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每营设一个营将两员副将,杂官十人。一营分八师,每师一千人,同样是主官一名,副官两名。
这样每营多出四百人,而这四百人才是重中之重,以百人为一队,轮值皇城。
皇城四角,东南、西南、西北、东北每处每日各有一队戍值,另有一队以十人为列,巡弋各处。
而这百人队的正副队长,虽然职衔不高,也只负责皇城的保卫工作,却是由皇帝钦命,禁军统领只有赏罚之权,没有撤换之能,可说是真正的皇帝亲军,其地位不言而喻。
关宁交给鱼九娘、周晴的账本中,就包括这些人的采买报损等等,的确是不能请外面的账房帮忙看,即便是让她们看到,其实也是坏了规矩的。
鱼九娘和周晴都是知晓轻重的人,看到账本上的标注,就都变得安静,一向叽叽喳喳的周晴都分外文静,要知道她来的时候可是把小胸脯拍的山响,指天誓日说一切有她的。
现在两人的想法大概是一样的,就是千万不要查出什么大事来,没事那是不可能的,关宁不会那么无聊,禁军也没那么清廉干净,所以事肯定有,只是别太大。
账本到关宁手里已经两天,各营相对安静,并没有因此生出什么波澜,可见他们心里也是笃定的。问题肯定有,但不至于是多大的事情,体现在账目上就更显得微不足道。再者,他们笃信一点:同样的问题镇北军不可能没有。
新官上任肯定要立威点火,那就由她去呗!
多数营将都是这样想的,唯有第三营的营将罗猛有点不踏实,他丢了点东西,但并不是关宁要的账本,可东西丢了,上官又在卯着劲点火,心里难免有些慌,毕竟那件东西着实太重要。
感觉自己搞不定,他急忙去找第五营刘增,两人明面上不大和睦……五大营将就没有一团和气的时候,上面就希望他们这样,但私底下还是有来往的,比如他与刘增,现在就是一损俱损的关系。
虽然是在营区外面偶遇,但刘增看到他也不大高兴,支走亲兵才表现出来,“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怎么跑我这儿来了?生怕那女人不起疑?”
过来什么还没说呢,劈头盖脸挨了一通,罗猛又不是受气小娘们,顿时也烦了,“过来就是有事找你,你当我乐意见你?你不想听也行,我现在就走。”
“站住!”看他真的转身,刘增把人叫住,“来都来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都是大老粗,这样直来直去惯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罗猛转回身,“我把那玩意儿给弄丢了。”
刘增先是一愣,跟着拿手比划比划,“你说这玩意?”
看罗猛点头,刘增差点当场疯掉,“你他妈疯了,这玩意也能弄丢?”
罗猛也知理亏,毕竟事关重大,一旦被人得了去,又看懂了什么,那是要掉脑袋的,“我藏的挺好的,不知道怎么就找不见了,按说不该丢啊!”
刘增杀人的念头都有了,喘了两口粗气,“你仔细想想,到底藏哪儿了,有没有可能是自己记错了地方?”
你瞧不起谁呢?
罗猛还是有自信的,“我这人虽然大大咧咧,一向不怎么记事,但这么重要的东西我能随便放吗?就算我放错地方,都找了两天了,怎么也该找到了,它又不能长腿跑了。”
听他这么说,刘增反而担心起来,“是不是有人盯上你了?偷偷盗走你不知道?”
“不可能!”罗猛大手一摆,“能进出我那儿的,都是多年的老兄弟,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绝对没人敢背叛我。”
刘增可能也清楚他身边都是些什么人,有几分相信,“那东西能去哪儿?”
罗猛想了想,很是犹豫,又非常不确定地回,“别是到那女人手里了。”
“……”刘增怒目圆睁,“你他妈找死啊!东西怎么能让她看到!”
“你先别急,我这不也是怀疑么。”罗猛也是害怕,“她根本不可能知道有那东西的存在,也不是为这东西找我,就是她派人从我这儿拿走账本后,那东西也跟着找不着了,我现在就担心不小心拿错了,连带着那东西一起到了她手里。”
咣!
刘增抬腿踹他一脚,“那你他妈还不快去查!真落在那娘们手里边,她又看懂了,咱们都得死!”
“写的那么隐秘,我每次对着看都得看半天,她一个婆娘能瞧得懂?”在过分恐惧下往往会生出侥幸心理,罗猛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态。
刘增已经不知道顺他什么好了,“你敢赌她看不懂?”
真不敢!
罗猛身家性命都系在上面,哪敢这么赌。“我这就派人去探探,真要在哪儿,说什么也得弄回来。”
“等等。”他着急办这事,又是转身就走,然后又一次让刘增叫住,“还是我派人去,你手底下那些人太糙,干不来这种活儿。”
罗猛拧头深深凝视他,“我说老刘,你不会想把东西攥在手里面,拿捏兄弟一把吧?”
“……”
你要把这心思用在正经地方,能有今天这事?
这回换刘增掉头就走,任罗猛在后面怎么叫,就是不回头搭理他,反正无论罗猛怎么想,他都得派人查一查这事,实在是太要命了,不弄清楚就别想再睡安稳觉了。
当初怎么就把这浑人拉下了水!
这时候他压根不会去想,但凡脑子里多根弦,能让他轻易地拉拢过来,提着脑袋做这种事?
而在关宁这边,周晴她们已经在账目上发现不少问题,这倒也正常,几万人的日常消耗就是个不小的数字,过手之人谁能禁得住诱惑?稍稍捞点人之常情,若真要计较,大原官场至少得死七成,还有三成是根本没机会伸手的。
因为不知道关宁到底想查些什么,周晴也就不知道该挑哪些报给她,若是不分轻重一股脑说了,以她性格是在害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问一问,“嫂子,你到底想我们查什么?”
看她反应,关宁便知她已有所得,伸手从旁边兵器架上抽出一把刀来,那是专属禁军的制式战刀,锃亮厚重,唰唰挥砍了两下,慢慢看过去。
周晴轻轻摇头,“军械都是由兵器司提供,账目清楚,应该是最难作假的了……即便作假,必然也是两边勾连,查不出什么来的。”
她可不想自己嫂子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得罪人多不说,还不一定有结果。
关宁不置可否,转头看向鱼九娘。
鱼九娘皱着眉头,过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问,“据说禁军所用的短柄朴刀都是包了精钢的,这把看着不像。”
为了更快的拔刀对敌,禁军所用朴刀是经过改良的,刀身刀柄都比边军所用的短,毕竟他们的主要任务不是与人城下对战,而是保卫皇城,保卫皇帝,因此他们就不可能走太远,而怎么更快地拔出刀来与人厮杀,也是他们优先考量的。
所以刀身比例变了,但用料却是最好的,边军只有将尉才能拿到包以精钢的战刀,而禁军普通士兵用的全是这种,有许多将校甚至可以用上更精良,完全由名师打造的战刀。
而精钢每年的产量简直少的可怜,倾大原举国之力,也不过两千余斤,就算全拿来打造刀枪,也就仅够装备内城一两队,由此可见,皇家对禁军偏爱到了何种地步。
当然,如果不是对兵刃熟悉到了一定地步,也不可能看一眼就区分出一把刀是不是包了精钢,鉴于大原铁匠的技艺高超,很多人都是在把刀砍入人体的那一刻,才能区别两者的区别,尤其砍到骨头的时候。
包了精钢,破甲割肉如切豆腐,即便卡在骨头里,抽出来也容易的多,不着甲骨头又脆,很多时候都是直接砍断,一般的精铁刀是没这种效果的。
关宁见有人懂,还刀入鞘,“这把刀原本不是放在这里的,是我从一个内卫手里换来的。”
她口中的内卫是禁军内卫,也就是每营多出来的那四百人,和内廷侍卫还是不一样的,虽然对外都是“内卫”。
但这问题已经足够严重,鱼九娘眉头已经拧成一团,“是他拿刀换了银子?”
关宁轻轻摇头,“他们一队都是一样的刀……不止这一队……”
她没有继续说,也没说的更详细,但鱼九娘身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只有周晴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兴致竟还高昂起来,“原来是有人以次充好啊,小事一桩,晴儿一定帮嫂子找出是哪里出了问题!哼!连嫂子的东西都坑,我弄不死他!”
“……”
小姑奶奶你消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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