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街头,周复看着小郡主有些无奈,“你们也看到了,糖葫芦她老实不客气地吃了,情况却一点不见好,能做的我可是都做了,你们还是另想办法……比如上龙虎山请一位真天师下来。”
麦宏并非没有这样的想法,但当着许道长的面儿,还是得说些漂亮话儿的,“许道长虽然还不是天师,但道法造诣极高,乃是掌教真人的亲传弟子……”
“倘若他也束手无策,请别人来也没用是吧?”周复把话茬接了过来。
麦宏可不好这么说,龙虎山天师府已经存在数百年,比各国王室都久,任朝代更迭,都不会有人想着去碰,地位极其超然。而且再怎么说许道长也是外姓旁人,天师府有什么秘技是他不清楚的也正常。
“庆安寺普华禅师佛法高深,说不定有办法。”关宁也跟了来,适时地提出建议。
麦宏一脸尴尬。
许道长倒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贤伉俪与天师府有隙,那也是玉玄师伯一人之事,何苦为难贫道呢?现在如何医好小郡主的失魂症才是要紧事,两位说是吗?”
“原来你们已经找过普华禅师了。”关宁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从两人的反应不难看出这些,从而没有自己走到坑里面去。
麦宏无奈叹气,“是啊,不仅普华禅师,几座大寺的得道高僧,我们兄妹都拜访过了,但所有禅师都束手无策,最后只能寄希望于……许道长了。”
许道长肯定不是最后的那根稻草,不然也用不着跑一趟将军府,但话还得这样说。
由此可见,许道长那番话还是蛮阴险的,先说大家不要计较私人恩怨,又说万事以小郡主的病情为先,绝口不提已经找遍方法走投无路的事情,如果刚刚关宁顺口问句“我的提议不妥?”之类的话,肯定是要被抓住机会暗刺几句的,毕竟道长再修身养性,那也是人,怎么可能一点火气都没有。
“其实现在也不错,能吃能喝,一点烦恼都没。”周复摸摸小郡主的头,以前他对周晴也这样,是下意识的动作,但严格来说算是严重的逾矩了,莫说摸的是小郡主,普通女孩都过了,男女大防其实要讲的。
麦宏看了不满,本来也是要说上两句的,但妹妹似乎并不抗拒这样的行为,还抬头看了看他,虽然眼睛仍旧懵懂一片,但终究是有了更多的反应,再舔糖葫芦,小舌头都伸出来了,那是她小时候经常做的事,但有伤仪表,被说了好些次,还差点被打手板,这才改掉了。“妹妹以前同样无忧无虑。”
“早晚会有的。”周复不觉得有人能例外,但这时说这些显然不合适,“许道长,小郡主到底怎么回事?就吓了一下,怎么这样严重?”
“小郡主金枝玉叶,娇贵异常,非同一般。”许道长也不能说是小郡主娇气,经不得吓,便一句带过,专注跟周复说,“其实这次过来,是想请你帮忙重现当晚的情景,只是先前那些对话肯定不够。”
周复低头看看小郡主,“你想她再摔一次?”
这建议可够大胆的,别说是个小郡主,普通人家的女孩儿也不敢这么玩儿啊!
看麦宏的表情,就知道他是不同意的,太冒险了。别说其中会有极大的安全隐患,就算安安全全做了一遍,小郡主的病也未见得一准能好,但所有的后果都得他这个哥哥来背。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小郡主亲自去做,只要让她看到,刺激到她的神经,就有可能不药而愈。”这话当然得许道长来说。
周复笑了,抬手指指自己鼻子,“我跳?”
麦宏与许道长对视一眼,许道长点点头,显然就是如此了。
“扈云与钟成呢?”周复问道。
这两位都没接话,估计是请不动人,毕竟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当晚救人已经感激不尽,哪里还能让人家做这么过分的事情。
不过连问都没问过的话,不太好说,麦宏表情有些强自抑制的感觉,而许道长竟隐隐有想笑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同情他。
值得一提的是,提到了“钟成”,关宁也看过来。
合着就我好欺负?
周复正想发火,小郡主把糖葫芦举过来,只是上面已经一颗也没了,只剩一根棍,“没啦。”
周复一愣,麦宏已经兴奋地冲过来,“小妹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呀!”小郡主怪叫一声,抬手捂眼,躲周复身后瑟瑟发抖,又变回了先前的样子。
麦宏怅然若失,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
周复看看那根掉在脚边的钎子,转头瞅瞅快缩成一团的小郡主,最后抬头看看天,已是日暮黄昏,“走吧,去登仙楼,时间刚刚好。”
关宁诧异看他,这次居然没先要好处。
麦宏紧着道谢,“有劳周公子。”
许道长也赞道,“周公子侠义心肠,颇有我辈武人风范。”
就你这牛鼻子最坏!
周复偏头看他,“道长不是修道之人吗?”
麦宏帮忙介绍,“周公子有所不知,许道长乃剑道双修,道救苍生,剑斩妖魔,任侠江湖,闯下偌大名头……弱剑许威。”
可能是觉得“弱剑”的称号有点弱,麦宏介绍到这时稍稍停顿,但许道长是不介意的,还若有深意的盯着周复。
周复听了没多大反应,只咧了咧嘴,“原来是练贱的,怪不得。”
大概是清楚他话里的意思,许道长微微一笑,“贫道看周公子脸色不好,近日可能有血光之灾……”
“还用你说?”周复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截断了,“马上就去跳楼了。”
麦宏有些责怪地望望许威,话说的真不是时候,忙往回找补,“到时会准备好绳子,不会让周公子真的冒险。四边廊柱上多拴两根,往腰间一系,肯定万无一失。”
“麦大夫。”周复语气突然变得和缓起来,“假如在下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还请您奏禀皇上,稍稍表彰一下,抚恤银子不妨多给,不瞒你说,在下也有个妹妹要养,做哥哥的多少得给她挣些陪嫁银子。”
还真没见过那个如此实诚的提要求,麦宏除了“一定一定”,就只能问,“还有其它要嘱咐的吗?”
周复想了想,“我家相公命薄,娶个短命婆娘,请您千万提醒她,再续弦时一定找个长命百岁的,要不容易孤独终老。”
这话怎么听都不是为了相公好的话,而且他们这阴阳颠倒的夫妻关系,也着实让人难适应,麦宏只剩连连点头了。
“周公子多虑了。”许道长却找到了装神弄鬼的机会,“您与关将军是天作之合,命定的姻缘,死不了她,便走不了您,您只要赖在世上,关将军纵百战亦不死。”
“荒谬。”关宁对这种话不屑一顾。
“扯淡。”周复是不想这种屁话成真的。
麦宏都觉得有些过了,“道长,这……”
许道长嘿然一笑,并不去解释什么。
一行人说说走走,天黑下来的时候到了登仙楼,进门口的时候还好,登上第五层,从楼梯口绕出来,小郡主便呜呜地叫着,往地上一蹲,再也不肯往前走一步。
任麦宏怎么劝怎么哄,都无济于事,“道长,怎么办?”
许道长看看已经往回廊那边走的周复,“小郡主反应越强烈,越说明咱们来对了地方,但是不是要继续,还得是您来拿主意,贫道不过受人之托,过来帮忙而已。”
看病就有风险,神医也不敢包治百病,尤其涉及精神方面的疾病,现在可还没成系统的理论存世,一切只是按常理推断而已,他不敢打包票。
家里长辈都不在,麦宏又如何敢自作主张?万一刺激过甚,小妹变得更傻了,他拿什么跟家里交代?“关将军,您看呢?”
关宁回答干脆,“我只懂行军打仗。”
这事她管不着,也没法管。
小郡主叫的厉害,今天并非包场,许多客人看过来,并不是个个都认识他们,议论纷纷。
麦宏听的耳朵里发炸,不禁想打退堂鼓,“要不……今天就算了,咱们改天……”
“小妹妹,糖葫芦!”
远处周复叫了一声,许多人看过去,见他扒着围栏探头,很是兴奋,跟个傻子一样,不由得想笑。
但这两个关键词却让小郡主暂时停止喊叫,傻傻看过去,但看清周复所处位置,又忍不住想张口大叫,两只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也是这时候,周复回过头看她,脸上带着异常猥琐的笑,就像那晚一样,让她不自觉地缓下所有动作。
“想吃糖葫芦吗?”
小郡主又是一呆。
下一秒,周复毫无征兆地翻下楼去。
“我靠!”
“太着急了吧!”
“尼玛有楼梯!”
一众食客大叫,纷纷起身往回廊那边冲,想看看那二傻子摔成什么样了。
麦宏都呆住了,绳子可都还没拴呢。
只有关宁与许道长仍旧保持镇定,似乎笃定某人不会就此死去一样。
就在所有人都忽略掉小郡主地时候,一声尖厉地叫声乍起。
“不要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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