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串起来(1 / 1)

道丰年 陌叁拾 1831 字 2个月前

夜已经很深,过了子时就是小年,应该一家团圆,但仍有一些人不肯回家。

在花楼里寻欢找乐的不提,刑部三位总捕明显是在跟自己过不去,阴凉的屋子里喝着闷酒,虽然有三个人。

四五坛酒,几捧花生米,数斤熟牛肉……也就酒下去的最多。

梆梆梆。

外面传来更鼓声,盖九斤猛伸手,拽住陈知凡的胳膊,“喝够了没?说点什么。”

陈知凡看看他,把酒碗放下来,“据我查验,老骆是被正面袭杀,一击毙命……出手的应该只有一个人。”

他不想说这些,没人愿意接受,但目前看来,并没有其它可能,这应该就是事实。

“我不相信!”盖九斤果然炸了,“以老骆的身手,放江湖上也是准一流的,那些号称宗师级的人物,也未必能一招就打败了他,何况强杀!再说山匪中也不可能有这种人物存在!”

“的确是有这种人的,功夫未必宗师级,但杀人却犹有过之。”吴正齐接口,“度云山劫囚那桩案子,也未必就是山匪的手笔。”

“我就是不信。”盖九斤梗着脖子不能接受。

人之常情,熟悉的力量体系被打破,超常规的存在轰然砸下来,不是人人都能在短时间内接受,何况又不是亲眼所见。

陈知凡没作更多分析,喝口酒,简单陈述,“大理寺杀人焚尸案,杀人手法与其相似……”

“什么!”盖九斤跳了起来。

吴正齐也转头看向他……他也是头次听说。

陈知凡无视他们反应,继续说,“内廷侍卫副统领陈桥及其下属,同样死于类似的手法。”

“……”那两个都说不出话来。

“还有一具被埋在野地里的腐尸……”陈知凡喝口酒,“死的同样干脆。”

盖九斤愕然,缓缓坐回去。

吴正齐缓了缓神,“那另一桩杀人纵火案是不是……是不是也出自同样的手笔?”

他那双“金目”更擅长识人辨形,察言观色,于勘尸一道,尤其焦尸腐尸,是远远不及陈知凡的。

“类似。”陈知凡是这样的判断,“应该是同门同宗,但后边这个应该更正宗……一杀七,而那七个……呼,可能就是大理寺案的元凶。”

更可怕的力量对比,连他都是一口凉气,难以接受。

许久,盖九斤嚼着花生米,“听着像是神话故事。”

吴正齐想的却是,“两拨人会不会是认识的?熟人出手,猝不及防……不,更高一阶的人过来杀人灭口,似乎更符合事实一些。”

“没必要杀人灭口。”陈知凡摇了摇头,“以那七个人的身手,分散出城并非难事,就算给咱们遇到,也未必能抓住。再者说,这样的杀手培养起来极难,除非确定不可保,否则是不会出此下策的。”

那两人想了想,大理寺的案子的确查得紧,但七人出事那天,他们还没一点头绪,甚至不知该重点往那个方向查,这样的情况下选择杀人灭口,属实有点太着急了。

见两人认可,陈知凡才继续说道,“我查过所有尸体上的伤口,老骆、陈副统领、大理寺差役……他们的伤口形状、深浅、以及造成创口的力度都差不多,功夫有高有浅,但总体都在一个层次上。”

“杀那七人的明显不同,伤口又深又窄,点刺而进,快速而出,伤口都没来得及翻开……快速,精准,狠绝,明显要高明许多。”

“他们不是一伙人?”盖九斤不确定地问。

“应该不是。”吴正齐更倾向于这种划分,不是完全信了陈知凡的判断,而是这样会轻松不少,“如果是的话,咱们三个以及守城的将校,才是最先被刺杀的目标……你们忘了,当年就有人那么做过。”

“暗刺?”盖九斤还记得这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刺客组织,如果不是他们玩的太过,竟然想左右朝局,大概也不会遭灭顶之灾,仍旧逍遥着,毕竟再厉害的刺客,在面对弓弩齐射、铁骑冲锋时一样不堪一击。

吴正齐点点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呼,我相信,他们已经死灰复燃了。”

“他们横行时,你我还籍籍无名,许多东西并不清楚,我甚至没见过一具由他们出手所留的尸体,也就无法确定是不是他们卷土重来了。”陈知凡并不想盲目下判断,“但我确定,必然有一批专门用来杀人的存在,而培养这样一批人……嘿,总不会是为了跟咱过不去。”

话里有话,其中的含义,细思恐极。

这样一批人培养不易,所花人力物力非常人能有,那么他的图谋,也非常人能想。

如今牵连在内的,已经是上至公卿,下至走卒了,或许下限已近极致,但上限呢?

盖九斤都忍不住灌了一碗酒,“但凭我怎么想,那无耻下作的小子,都不可能和这些人联系在一起……一个落魄公子,怎么可能了?”

吴正齐敲敲桌子,“难道你忘了周尚书的取死之由?”

谋逆大罪,诛三族!

盖九斤一愣,“你的意思是说……”

吴正齐点点头,“据说那暗刺也不过是一个神秘组织的一部分而已,当初那个组织对朝廷官员渗透之深,远超你我想象,不然也不至于生出妄念,幸亏有关将军那样的人在,不惜以死诱敌,不然朝廷可能早就大乱了,可惜……”

可惜什么,他没有说,但在坐的人都想象的到……关将军后人的遭遇令人惋惜。

屋子里沉默了段时间,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都在整理着思路。

“我倒觉得是咱们想多,那小子要真跟暗刺有什么牵扯,关统领第一个拿刀劈了他。”盖九斤看看两位老伙计,“害父杀叔之仇啊!”

差点就是破家之恨!

“没有确实证据前,一切都只是猜测。”陈知凡也不愿意是他们想的那样,不然老天对关家对关将军就太不公平了……与仇人做夫妻,想想都心寒,“其实我对那人印象还不错,除了废话连篇,略显无耻外,并没有穷凶极恶的里子,但无论如何,都得找他问一问,老骆不能就这样死了。”

“你都说了,他谎话连篇,是能在这种事上说实话?还是能跟咱说实话?”盖九斤实在信不过某人……一个连人品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人,你怎么信?

“我去问吧。”吴正齐主动接下这活儿,“上次聊的还不错,应该不会太反感。”

“行。”陈知凡点点头,“那我去找他那个女伴,他们最近都是分开行动,也算给咱们个方便。”

盖九斤拿异样眼神看他,“那女子我也见过,虽然脸上有疤,但实在妩媚,你不会别有想法吧?”

陈知凡懒得理这种无聊揣测,只是说,“伏牛山匪,她曾是其中之一。我托江湖上的朋友打听过她的过往,得到的回复只有两个字……不详。”

说到这里看看盖九斤,“来历不详,身份不详,甚至连姓名都不详,伏牛山之前无人见过无人听说,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盖九斤清楚其中必有问题,但仍不服气的杠了一句,“也许人家就是伏牛山本地人呢。”

“如果是,也就没有‘不详’一说了。”陈知凡顿了一顿,“说实话,真的不想去查他们,怕白费了力气,也怕……所得非所愿。”

“老骆的事不查了?”盖九斤一下急了,“他的眼可还没闭上!”

“别急,老陈不是这意思。”吴正齐劝道,“只是心疼关将军,不想她家里再有什么事而已。”

“并不全是。”陈知凡不领情,自己出来拆台,“你们不觉得那个人……其实也很惨吗?”

“他哪里惨了!”盖九斤当然炸了,“吃好的住好的睡漂亮婆娘,还不用他做什么,整天除了招猫逗狗就是惹事生非,如果这都算惨,咱们算什么?老骆又算什么!”

“两码事……”

“一码事!”

“你……”

“咋!”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吴正齐砰一拳砸桌上,“够了!自己兄弟吵什么!老骆尸骨……就停在那里!你们怎么有脸!”

本来是想说尸骨未寒的,但早就冷透了,只能转口,然后气势就没了。

但那两人还是冷静下来,毕竟什么情绪都抵不上的老友一条命……过命的兄弟就这么没了,尸体躺在那里,他们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为个人好恶而争执……太不该!

盖九斤起身举酒碗,“老骆,你的仇兄弟一定报!不死不休!”

啪!

酒干酒碗砸!

然后转身大步而去,“回去睡了,不然明天没力气。”

他走了,剩下两人对坐,吴正齐问,“老陈,你真觉得事情与那人无关?”

陈知凡点头,“老骆去度云山时,他回京已有月余,其后种种,咱们一清二楚,毕竟最近一直在查,除了一些隐晦之事未曾查明,还有什么是咱们不知道的?老骆的事情,他是能分心还是能分身?还有,动机呢?伏牛山若真有他图谋的东西,能让官兵带走,然后再费力抢一回?多这一茬折腾,与他可有半分好处?”

的确,正常人都不会这样子做事,但他能算正常人?

吴正齐沉吟片刻,“无论如何,等明天问过再说。”

“明天不能去。”陈知凡拦了下。

吴正齐皱眉,“怎么?”

陈知凡吐一口气,显得有些无奈,“明天小年,你上门不是去找骂?”

“……”

但我们不去,老盖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