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催阵鼓起了一遍又一遍。
终于,四下里扬起沙尘,嗵嗵嗵地脚步声中,一队队士兵小跑着进入校场。
大约三炷香时间,除了守卫皇城京城、扼守营寨、在外执勤的兵员外,四万余禁军列队整齐齐聚校场。
营将站在最前的位置上,自从罗猛、刘增出事后,类似集合操练这种事,他们都给足统领大人面子,不拖拖拉拉,不阴奉阳违。
此刻统领站在将台上,鬼面遮脸,威风凛凛,他们彼此递个眼神,同时单膝跪地行叩见礼,“末将某某某参见统领大人。”
明天便是除夕,今儿个突然集合不知所为何事,但礼多人不怪,还是先把态度表出来再说。
关宁扫他们一眼,也不废话,扬声喝令,“第一营陈泽。”
顶盔带甲的陈泽也扬声应和,“末将在!”
“即刻率两师人马去安远门,全权负责西城防务。”
“末将遵令。”
“第二营韩狮虎,入永宁门,接管东城防务……”
“第三营裴天高,入安定门,接南城防务……”
“第四营楚春河,入文昌门,接北城防务……”
“第五营陈定山,入朱雀街巡卫营,居中策应……”
将令一一传下,并没有人质疑什么,都朗声答应。以往年节前后,差不多也是如此,禁军巡防最严,事情也多,说穿就是让那些王公权贵过个松心年,不被任何事情打扰,他们都习惯了。
但当然,并不会五大营将齐出,一般一两个坐镇就足够了,派四大营将各守一城,未免大材小用。
如果是在以前,他们心中难民怨言,但新官上任三把火,如今才烧一把,就已经死了两个营将,剩下这两把火可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布置完任务,关宁才托出一卷黄绫,“皇上手谕,年节已至,禁军当以靖土安民为己任,守卫京畿,严查出入,但有可疑人等,一律先行锁拿,若有敢反抗者——杀无赦!”
杀无赦!
这三个字一出来,营将心中都是突地一跳,前面那些套话可以理解,年年如此,并无疑议,但后面怎么越说越血腥了?
不说其它,年节是最喜庆的日子,见血可不吉利,何况是杀人?统领大人真拿京城当边城守了?
但疑惑归疑惑,也没谁提出疑问,毕竟有皇上的手谕在……虽然他们没检查,但想来没人敢伪造,即便得宠如关宁也一样,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再者说了,也不是让他们进城去围谁的府邸,静街清道什么的,只是严守四城九门,针对的也是可能不开眼的人,也就没什么好说,齐齐领命,各率两师人马出营而去……反正在现场执行的是他们,怎么把控这个度,都是他们说了算。
万余人先后离开校场,整齐有序,又花一段时间,其间关宁没再多说一个字,等这些人都离开出营,她才又喝道,“第三营林振海。”
“末将在。”说实话,林振海现在有些失落,罗猛死后,他上下活动,想走上一步,坐上营将的位置,但各方派系争夺的厉害,他一直不是第一人选。
直到关宁拿到任命权,并决定从他和裴天高擢升一位,他才来了精神,处处表现,但刚刚是裴天高率队入城,可见统领还是更倾向裴天高,他怎能不失落?连应声都有些无精打采。
“即刻整合五营所有骑卒,马上鞍,弓上弦,随时备战。”
“遵将令!”林振海顿时来了精神,早知道这位统领好骑战,倘若她要在五营外组个骁骑营,并让自己带领的话,那么三营营将不做也罢。
人有了奔头,干劲也大,当即召出所有骑卒,往马厩那边去了……三千余人离去,又是一阵喧嚷。
此刻剩下的将官除了其它几营的副营将,就只有第五营欲与陈定山争营将的高定路了,林振海领到任务,他也眼巴巴望向将台。
然而关宁没有更特别的任务给他们了,只是一一点过他们的名字,然后说,“从现在开始,检查你们的甲胄,擦亮你们的武器,随时准备迎敌,此外……”
她扫视众人一眼。
“懈怠者,斩!”
“擅离者,斩!”
“不从者,斩!”
一斩一停,杀气腾腾,令人窒息,不敢质疑那是假的。
“听到没有!”
“是!”
数万人齐声应和。
“回去准备!”
关宁大手一挥。
所有人有序离开,只有高定路蔫头耷脑,以为自己已经被彻底放弃了。
等偌大校场变得冷清,关宁吐一口气,回头望去,四个女卫只有三个在,飞枪不知所踪,“提刀、破盾,你们即刻带人赶往林将军那边,将镇北军的冲锋技巧尽量多演示几遍,至于他们能学到多少……呼,就看他们的运气。”
“遵令。”提刀破盾应一声便转身而去,在大营中她们都是军人,行军礼不废话。
“将军,您要不要休息一下?”抱剑见关宁说话好像有些喘,怕她旧疾复发,关心地问。
关宁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好久没这样说话了,还有点不适应……抱剑,你去巡查一下各处烽火台,教他们打足精神,千万不可麻痹大意。”
说完,她望向北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来了。”
“领军无需多虑,有您在,任谁来了都得爬回去。”抱剑说完一抱拳,“末将遵令。”
抱剑带了几人,驰马出营,巡查烽火台去了,为数不少,隔的又远,今天多半是赶不回来了,但哪又如何?以前又不是没做过,内陆总比边关安全多了。
身边的人都派出去,关宁才望向京城方向,“希望这次我想错了……”
京城,朱雀大街。
扈云羞恼地瞪着某人,尤其在麦芽郡主怯怯躲到他身后,再三申明“芽儿没跟你抢人”时,这份羞恼越发强烈。
其实周复现在也后悔叫住他了,就两边的情况来看,实在不太适合说什么,“抢也没事,哥哥现在喜欢别人了,就把他让你了。”
经过许多天的修养,麦芽郡主精神已经好多了,至少不会呆呆的什么都怕,加之并不知道家里人对周复做的事情,也能如最初一般和他说话,“为什么?是让着芽儿吗?可是芽儿也不喜欢扈云哥哥呀。”
“刚刚买糖葫芦的时候,还口口声声扈云哥哥最好了,芽儿最最喜欢扈云哥哥啦……吧啦吧啦,转眼就不作数了?”扈云有些郁闷地问。
麦芽郡主圆圆的眼睛滴溜溜转,捻着手里的糖葫芦不说话,似乎在传达一个意思:人家那不是看在糖葫芦的份上嘛,你怎么能当真呢?
扈云什么心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于是更郁闷了。
周复想笑,想想忍住了,“没事,多吃几支糖葫芦,说不定你就喜欢扈云哥哥了,他有钱,可以买很多。”
麦芽看看手里的糖葫芦,又歪头看看扈云,仔细想想,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如果真有吃不完的糖葫芦,那么稍稍喜欢一下扈云哥哥,好像也是可以的,反正她现在又没有喜欢的人。
眼见她要点头附和,扈云赶紧抢在前面开口,“你少胡说八道,小心教坏小孩子……回去陪你媳妇去,跟我这儿捣什么乱。”
“芽儿不是小孩子啦。”麦芽举着糖葫芦抗议,“扈云哥哥瞧不起人,芽儿不要喜欢你。”
扈云脸揪的跟包子一样,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欢喜……从没想过以这样的方式达到目的……跟他的聪明才智完全没关系嘛!
“哈哈……”机会难得,周复已经不厚道地笑出来。“你们慢慢研究,我得回去看媳妇了。”
“笑你大爷!”扈云怒骂一声,随即一笑,“你是得赶紧回去,啧啧,不怕死的人可多。”
周复已经转身回头,一个打扮不错的家伙正带着几个下人调戏芸熙她们几个,把人围住了不让走,嘴上口花花的,“三位小娘子,独个逛街多无趣,哥哥陪陪你们可好?”
“放尊重点,我家夫君可不爱听这些。”红泠把两个妹妹护在身后,怒视着那人。
“嘿嘿,果然够辣。”那家伙色眯眯伸手,让红泠一下挡开,他也不生气,“小爷管他爱听不爱听,小娘子们爱听不就得了?你说是不是?”
说完又伸手,但这次红泠没有任何动作,只静静看着他背后,这人感觉不对,回头一瞧,一个男的正冷冷看他,“怎么,这是你女人?”
周复不说话。
那人呵呵一笑,“看来是了,那也无妨,小爷看上她们了,你开个价,想当官还是想要钱,都成,只要你把人让给小爷我,一切好商量。”
“你的命值多少钱?”周复淡淡问。
那人一愣,“什么?”
“我看上你这条命了,开个价,我买了。”周复知道这种人脑子一般都不太好使,特意以他的方式解释了一下。
“哈哈哈!”那货仰天长笑,像是听到了极其有趣的笑话,“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还有比这更好笑的事吗?!”
他的狗腿子们陪着他哈哈大笑,尽是嘲弄的意味。
四周看热闹的也越来越多。
周复全然无视,从怀里摸出一文钱,心痛地看一眼,丢到那货脚下,“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出一文钱好了。”
“给我打!”那货脑子也没蠢到家,知道这是极大的羞辱,直接让那些狗腿子扑上去,“给我往死里……呃……”
他话没说完,脖颈便给人抓住,跟着人被提溜起来,呼吸困难,两手拼命乱抓,两腿也玩命踢腾,但那份窒息感还是越来越重,意识也渐渐模糊,然后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害怕,可就算是想求饶,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不明白那些狗腿子为什么不救他,但他还是向两边拼命招手,希望能得到回应,然而死亡的脚步还是越来越近了……
突然!
脖子上多了只手。
“他这条烂命不值钱,但不能在这里杀。”
“……”
我不会感恩的!
在倒地的那一刻,小爵爷是这样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