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新的一天又一次到来,与之同到的仍然是阿勒丌他们的咆哮,这次还多了一个德玛儿,各种脏口一一骂过,最后归于统一。
“原人真卑鄙!”
他们的哨骑又一次被杀,这次明明加派人手,四人一队,交接班的时间也缩短一半,但仍然难逃被杀的命运,甚至有两队是在交接的时候一齐被杀……无耻至极!
有种明刀明枪来啊!
偷偷摸摸算什么本事……
然而再怎么不忿,他们也只能干瞪眼,是谁做的,多少人一起做的,人从哪里来,怎么做到的……他们一概不知,想要报复都找不到人。
同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对军心士气的打击可想而知,有些勇士已经在私底下串连,说是做什么都不去做哨骑了,他们只是人,对付不了隐藏在黑暗中的魔鬼。
这样的话一传开,怎么压都压不住,阿勒丌等人有心鼓舞士气,但干巴巴的话说出来,远没有躺在那里的无头尸体具有说服力,一筹莫展,只能是又把先前的话再骂一遍。
原人卑鄙无耻。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午后,城上城下一起见证,浩浩荡荡的胡人大军出现,威武雄壮,各个部落独有的旗帜迎风招展,遮天蔽日。
终于来了。
钟成瞬间来了精神,一道道命令传下去,期待着碰撞的那一刻。
终于来了。
阿勒丌等人却激动的想哭,已经等的太久太久了。
禁军大营得到消息要早于这些人,毕竟斥候一直放在很远的地方……收到消息,关宁他们都很平静,早有预料的事情犯不上大惊小怪,按部就班的排兵布阵就是了……想靠一两个奇谋妙计扭转战局,只在特定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实现,现在,只看排兵布阵以及真正的实力。
这方面胡人不缺,连人带马源源而来,十多万人带来的视觉冲击,是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如翻江倒海拍在心头。
前队停下,后队跟来,过去近一个时辰,才看到王帐,八匹马拉着,气势十足。
王帐在众军拱卫下摆停,直向皇城正南,平起平坐的意思不言而喻,然而扎西只是左贤王,并不是胡人可汗,可见他们心里藏着多大的怨气。
王帐选定位置,士兵开始在四周搭建营房,以及简易的防御设施,战争不可能一天打完,有备无患。
随行的工匠们也没闲着,把马车上卸下的零件进行组装,显然是收到命令,不可以浪费更多时间,战事应该尽快打响。
阿勒丌他们也想帮忙,但怎么也要等到从王帐出来之后,现在左贤王亟需听他们汇报情况,虽然一路过来已经收到许多不好的消息。
啪啪……啪啪……
阿勒丌他们刚说几句,鞭子已经抽打在身上,扎西气的胡子根根竖起,“蠢货!都是蠢货!为什么不拦着土库勒!谁让他自作主张的!该做的事情一样没做好,蠢事做了一箩筐!”
鞭子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但阿勒丌他们又能说什么?攻打禁军大营并不在计划之中,但土库勒非要去打,他们地位不如,也没人家人多,拿什么去拦?
啪啪……
又是一人一鞭,扎西余怒未消,“那蠢货死了你们为什么不去井荥隘!围着城墙转什么!演马戏吗?一帮没脑子的蠢货!”
当时不是没想起来么……也没人让他们去井荥隘……
阿勒丌他们低头承受,大气不敢喘一声。
啪!
这一鞭子打在德玛儿身上,可见这位左贤王对谁也不满,“你也是蠢货一个!打了两天不知道对手是谁,人都走空了还一无所知,就算你没有脑子,难道连眼睛都没有!”
把仗打成那个样子,德玛儿也无话可说。
发完了火,扎西坐下来灌了几口马奶酒,“如果不是盟友派人袭杀大原皇帝的密使,给我们多争取了几天时间,就你们做的这些蠢事,现在砍头都不冤!”
噗通,阿勒丌单膝跪地,“阿勒丌愿意将功赎罪。”
其他人有样学样,也赶紧跪下表态,德玛儿甚至要求现在就发起进攻,他将率部落勇士冲锋在前,结果又挨了两鞭子,“蠢货!你已经让草原损失了太多的勇士,给本王留一些吧!”
这话不知哪里触动笑点,托瓦尔竟然笑出来,结果就是两鞭子抽脸上,“蠢货!还有脸笑!”
这就更可笑了,但没人笑的出来。
没的可教训了,扎西才吩咐他们,“去,带上你们的人,给我搜掠附近的村子,把还活着的都带过来。”
还有事情可做,就说明暂时没有危险,几个人欢天喜地的去了,至于左贤王抓原人百姓做什么,他们才没兴趣去管。
胡人大军来了,并不会马上就发起进攻,这是两边都有的共识,因为只有骑兵是无法攻打城池的,除非城门大开,那显然是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于是必然要等待攻城器械到位,而组装打造这些需要时间……也不用太久。
顺帝得到消息坐立不安,不顾劝阻到城头观望,身边围满了盾牌,将他层层护在里面,但那不断蔓延的胡人营帐还是让他感到不安,“成儿,确有把握退敌吗?”
现在他心底已经有个声音在喊:其实议和未尝不是更好的选择,无非损失一些钱帛而已。
但也清楚这个声音是不好的,但他自己已经摁不住,需要人帮忙。
“陛下放心,他们休想踏上城墙半步。”钟成回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迟疑犹豫。
“朕等你好消息。”顺帝真怕再看下去会露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可算回去了,陛下若在,我们怎么打仗。”楚春河如释重负,钟成冷眼看来,他赶紧把头低下……这话显然孟浪了,心里清楚就可以,没必要说出来。
天很快黑下来,胡人那边点起了大量的火把火堆,忙碌操作的身影,在城头可以看的一清二楚,一具具庞然大物在他们手中渐渐有了轮廓……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回头望去,滚木擂石等也在源源不断搬上城头,这样心里才踏实一些,但哪边准备的更充足更有效,得等真正交手的时候才有答案了。
紧张的情绪开始在城里蔓延,无论王公贵族还是贫民百姓,这一刻没有区别,甚至王公贵族更揪心一些,胡人杀进来,他们才是最危险的那一群人……谁会放着富人不抢抢穷人?
平时这些人很吝啬,对士兵一下看不太起,这时却能舍了钱粮送上城头,希望他们吃饱喝足后能守住这座城,守住他们的权力与财富,更守住他们的性命。
当然,这些人中也不是每个都会这样做,仍有一些抱着侥幸心理在观望,还有一些是觉得别人已经出了,多他一份不多,完全可以省下来……什么时候都不缺这种人。
也有深明大义的,齐王殿下身披战甲,带着全部府兵约二百余人到城头请命,听凭钟成指挥。
实话实说,多二百兵员钟成是欢迎的,但多一个王子殿下……他要怎么指挥?
为难之际,成王也到了,府兵不多,仅一百余,但也没什么可说,在兵部造册的就这么多。
成王可没顶盔带甲,留下这些人,嘱咐两句就告辞离开,干脆利落,一点都不耽搁时间。
有这个弟弟比着,齐王犹豫一下还是决定留下来,但退而求其次,不要求在城头作战了,但希望能在后方做一些事情,钟成如释重负,欣然答应,并亲自下去安排他。
这一夜,城上城下,两边都在紧张忙碌中度过。
第二天一早,禁军正抓紧时间吃饭,猜测着胡人可能发起进攻的时间,至于谁能活下来,暂时没有人去想。
碗里的饭还没吃完,城外忽然传来哭喊声,随之,城头值岗的兄弟开始破口大骂……畜牲王八蛋之类的。
纷纷放下手中的碗跑城头上去,眼中看到的景象令他们感到错愕,跟着是窜腾而起的愤怒!
城下,视线清晰可及的地方,那些胡人不知从哪里抓来许多百姓,大概二三百人的样子,老弱妇孺都有,一个个被摁跪在地上,他们哭喊着求饶,希望胡人能放他们离开,也有人向城头大喊救命,希望他们的士兵能救他们一命。
然而都是徒劳的,胡人嘻嘻哈哈,根本没听他们在喊什么,只要他们惊恐大叫,连哭带嚎,胡人就可以笑的很开心,成就感十足。
城头上虽然焦急万分,喝骂不止,但一样起不到什么作用,有人张弓射箭,箭矢未到便轻飘飘落下……距离肯定是经过计算的,远在射程之外。
看到箭矢落在一两仗外,就是到不了身前,那些胡人又是一阵大笑,仅是讽刺嘲蔑之意,有人提议推床弩过来,但被人否定了。
这样的距离对床弩而言不是难事,可就百多胡人,还站的非常散,一弩一个都是亏了,何况还做不到,反倒是误伤百姓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就在束手无策之际,下面胡人大喊一声,“怯懦的大原人,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屠刀高高举起,一挥而下!
哗!
鲜血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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