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小巷,两边都是大火烧过的痕迹,破败,安静,有人走进来,左右扫看,沿着中意的痕迹往前走了十多步,跳上半倒的墙头,迈步进到院里。
眼前碎砖破瓦,像是刚倒的棚架,弯腰俯身,细长的手指把砖头拨到一边,很快,一只脚露了出来。
停手,转到另一边,这次动作更快,一张人脸在瓦砾间露了出来,双目圆睁,神情错愕,像是不能接受这种死法……喉管被扎穿,血未冷透。
“果然是他……为何要插手此事?”
喃喃自语中,人影退出埋了三具死尸的小院,很快消失在胡同里。
约一个时辰后,京兆府衙差出现在小巷,一番翻找后,马东回骂道,“妈的,果然是耍人。”
不久之前,有人往衙门里射了一支飞镖,飞镖扎在门上,穿着一张纸条,上写富贵胡同出了命案,有三个人被杀了。
一般这种情况是可以不予理会的,报案人藏头露尾不具有可信度,但富贵胡同离飞羽军营地太近了,人数又那么凑巧,不来看看怎么安心?
“头儿,有血迹。”有手下喊道。
重新搜索一遍,的确有不对的地方,比方说血迹,被翻动的砖块,但死尸什么的,是真的找不到。
“头儿,怎么办?”
“收队。”
“不找了?”
“压根就没有。”
“但是有血迹……”
“那三个本就受了伤的。”
确实难以反驳,毕竟是他们亲手打的,但正因如此,才没法轻易放下。
“要不……咱扩大一下搜索范围?”
并没有人提出异议,分头四下寻找,然而最后还是空手而归,但并不会沮丧,似乎这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找是为了找不到。
这一切事情,赵虎他们当然不知道,匆匆赶回营地,大军已经开拔,但仍留了一些人处理后续事情,看他们归来很是高兴,帮忙雇车送出城去。
在去往新营地的路上,赵虎频频回头,同伴打趣问,“怎么,虎哥舍不得京城的婆姨?”
“去去,你当虎哥是你?”另一个道,“我反正是不想再回去了,京城人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不起咱这山沟沟里出来的,是不是,虎哥?”
赵虎点了点头,又回头望了一眼,此后便不再望了,低着头不知寻思什么。
那两个看他有心事,也不再废话,都安静下来……这次真是无妄之灾,他们对京城以及京城的人,那是一点好印象都没了。
终究不属于这里……
把亲随派去做事后,李胤就约上几个朋友喝酒行令去了,心情不好需要发泄,从中午一直到夜深,才被随从架回府,倒床上就睡,连衣服都是丫鬟帮忙脱的。
次日,快到午时才起来,洗漱之后吃点东西,这位殿下才猛然想起昨天的事情,忙让人去传那亲随过来,事情办的怎么样,他总得知道,也不担心什么,毕竟小事一桩。
不多久管事的来报,说那亲随打昨个儿开始,就一直没有回府,以为是王爷派他出去办事,也就没太在意。
事没办成跑了?
李胤很快摇头,不至于的,还是出事的可能更大一些,旁的时候他可不会这样想,可着整个永宁城,也没几个敢动他手下的人,但钟成是其中之一,他只能先想到这上面。
真要跟我斗到底了?
李胤冷笑一声,“派人去把他找回来,着重查查飞羽军那边……敢拿我的人,真是好大胆子。”
靖王府想在京城找人,公里私里都有无数人可用,几乎瞬时之间,一张大网便撒了出去。
“好妹妹,让哥哥抱抱,就一下,哥都想死你了。”
“不、不让你抱……”
“为什么呀!”
“每次……每次你都乱摸,人家、人家害羞……”
“哥保证这次不会了……”
“你每次都这样说……”
深深的巷子里,四周都是高大院墙,这家的丫鬟与那家的小厮偷会,嘴上说着不行不要,但很快还是抱在了一起,男的不会多老实,女的也没多抗拒,躲在一堆破家具后面折腾来……折腾去……眼看春天就要提前到来,巷子里突然响起一声凄厉尖叫。
“啊——死人啦!”
街上巡逻的班头听到,带人匆匆赶到,不久之后翻找出三具尸体,抓到一双男女,一并带回了衙门。
马东回换好便服,都要交班回去休息了,听说搜捡出尸体,好奇多看一眼,瞬间吓瘫到地上,指着尸体哆嗦,“是、是、是……”
“是”了半天也没说出是谁来,好在也不止他一个人认识,另外有人闻声过来,也是一声尖叫,随后说出死人身份,“是王府亲随!”
巡街的班头差点哭出来,死的心都有了,人家都是捡钱捡功劳,怎么到他这儿就成捡麻烦了?还是天大的麻烦!
陈昇得着信儿的时候比他哭的还凶,捶胸顿足,“天爷爷,我这是得罪谁了,这是得罪谁了呀!”
哭天抹泪不解决问题,哭累了拿过纸笔开始写辞呈……再不辞官归故里,早晚得死!
李胤得到消息要晚一些,当时就把一只玉碗摔了,脸皮火辣辣的,就像让人反复抽了几个大嘴巴似的,“查!给本王查!一查到底!”
从来没有过的咆哮愤怒充斥心扉,药材丢失时都不曾这样,一众下属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暗暗思度此事对夺嫡之争的影响……钟成的份量可不轻。
与靖王府的山呼海啸不同,陇上月的轻歌曼舞就要柔缓的多了。
周复盯着舞台上的佳丽,已经许久没有眨眼了,那是陇上月新晋花魁,叫做唐甜儿,色艺双绝,名气已经远远盖过当日的芸熙……这才多久时间。
“别看了。”扈云伸手在他眼前晃晃,“今天我可没带钱,陇上月也换了主人,多半也不能让你如愿。”
周复拿起一个核桃掰开,抠出果仁丢嘴里,“你请我来不就是看女人的,怎么多瞧两眼你倒不乐意了。”
扈云打他手里抢走一半核桃,“我什么时候那么庸俗了?”
“一直都是。”周复道。
“呸!少诋毁我。”扈云啐他一口,“想不想知道这里的新东家是谁?”
周复摇头,“他是能白送我姑娘,还是能白送我股份?”
“忒俗……做人不能太利己,迟早吃大亏。”扈云批评道。
“有正事没有?”周复又不是来听这些的,更可况,“你有资格说我?可着永宁城,还能找出比你更自私的?”
“你呀。”扈云反击道。
此后两人大眼瞪小眼,颇耗了一些时间,楼下舞曲终了,周复才抱怨,“能不能别影响我看美女?”
“你家里已经不少了。”扈云提醒一句才道,“外头还有盯上你的,得注意一些了……就纳了闷了,竟然有那么多女孩喜欢你。”
“虚伪。”周复可不认为在讨女人欢喜上,能与这货一较长短,无异是自取其辱,不过还是得问问,“谁家小姐看上我了?家境如何?压不压得住关家?如果能压住,我也不是不能改嫁。”
扈云盯着他看了半晌,起身深深一揖,“汝之厚颜无耻,吾远远不及也。”
周复感叹一声,“人生艰难啊!”
扈云很无语地坐回去,作为咸鱼翻身的典范,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现在这里属于陈国公了。”
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周复也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扈云又道,“难道你就一点不心虚?”
周复诧异看他,“又没有白嫖,何谈心虚?”
扈云看着他乐了,“咱能不能不装?我可不是那些只会斗气的傻子……谁家丢了东西,谁家需要这东西,两相印证答案不就有了,你说是不是?”
这话已经说的够明显了,但周复仍旧处在茫然不知你在说啥的状态,“你找我来就是为了打哑谜?”
“这事过去了咱不提,反正一时也拉不到你身上去。”扈云之所以转口,是突然觉得若易地而处,他也不能坦诚布公,又不是真的私交甚笃,“咱们谈笔买卖如何?”
周复顿时来了精神,“我能赚多少?”
“……”扈云都不知道该不该表扬他了,“全部。”
周复狐疑看他,“你有什么好处?”
“看着他们倒霉,我就很开心了。”扈云表示,自己真的已经脱离低级趣味,不再为黄白之物左右。
“多大仇多大怨?”周复扶着额头问。
扈云很认真,“他们竟然在我不擅长的领域欺负我,你说我能忍么?”
好有道理,极难反驳。
周复往旁边挪挪,“我可以不跟你这个疯子合作吗?”
“当然不能。”扈云异常坚决,“我已经付了定金,而且事情已经开始了……不是你想停就能停下来的。”
“……”周复当然知道他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所以才有点着急,“你丫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扈云冲他笑了笑,“不过帮忙搬了几具尸体,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一个漂亮女子的宅子后面。”
你闲的吧!
周复彻底无语,遇到这么爱帮忙的,早晚得死。
“对了,那女子好像特别喜欢你,最近都在偷偷跟踪你,为了得到你甚至不惜给衙门递消息……你说我是不是帮了你大忙?”
“……”
靠!
。